成露瞟了我一眼,有點忍俊不禁的樣子,我知道她想說什麼:這老太太還挺不免俗的,整天盯著個8字。她說:“好吧好吧,就三百八十八吧。您有漂亮點兒的小盒子什麼的沒有?我要送人的。”
老婦人從掛在椅子背上的一個布包裏摸出六隻紅緞麵的小盒子,遞給成露。成露拿出四張百元鈔,遞給老婦人,開始一個個將石頭往小盒子裏裝。
“你們怎麼躲到這兒了!叫我們一通好找!”羅立凡出現在門口。
“哎呀你嚷嚷什麼呀,我在買友誼紀念品。感謝我吧,幫你省了兩百塊錢呢。”成露說。
羅立凡搖著頭說:“整天就瞎買東西。”
成露冷笑說:“錢這個東西就是這樣,花完了就省心了,省得外麵的人總惦記著。”話裏帶話,估計連失聰的老婆婆都能聽出來。
“你們怎麼在這兒?”隨後跟來的穀伊揚的聲音裏,有一絲異樣,是驚恐?
成露回頭“切”了一聲:“伊揚,你也太婆婆媽媽了,我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
幾乎同時,正在摸索零錢的老婦人猛地一怔。
穀伊揚有些發急:“快點兒吧,時間也不算太早了,還要登記、上山……”
忽然,老婦人伸出手,緊緊扣住了成露正在裝石頭的手。
“哎喲,你幹嗎?”成露驚叫。
老婦人使勁搖頭。我驚問:“什麼意思?您不賣了?”
四張百元鈔,又塞回了成露手裏。
“怎麼這樣啊?聽說過強賣的,還沒聽說過談妥價錢又死活不肯賣的。”成露嘟囔著,橫掃一眼羅立凡和穀伊揚,“你看你們兩個搗什麼亂,怎麼你們一來她就不賣了呢?”
我走到老婦人麵前,柔聲問:“請問,您能告訴我們,為什麼又不賣了呢?”
她抬手,指向穀伊揚(仿佛她能看見他),緩緩搖頭。
穀伊揚盯著老婦人無神的雙目,聲音鎮定下來,說:“別理她,走吧!”
這時我注意到,老婦人揚起手,將成露差點兒買下來的卵石,一枚枚扔向桌上的一個陶罐。雖然沒有視力的幫助,卵石卻精準地落入罐中,和罐裏已經有的石頭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而她麵無表情,仿佛不在乎精心打磨的工藝品被敲出瑕疵。
等成露他們走出小屋時,六枚卵石已經都進了陶罐。我仍舊站在原地,看著她古怪的舉動。
我不甘心,讓一個謎題在我眼前成為永久的謎題。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在做最後一次努力。
得到的回答,隻是一片沉默。老婦人捏著新打磨出的那枚卵石,似乎在猶豫不決。
我歎了一聲,走向門口。
“現在就回去,還來得及。”老婦人忽然開口了。沙啞的嗓音,像是從磨石機裏擠出來。
原來她一直都是會說話的!隻是選擇不開口而已。
我的心猛的往下沉,“那您告訴我,為什麼?”
老婦人再次沉默,隻是輕輕撫弄著手裏的卵石。
我等了片刻,成露在外麵叫:“那蘭,你還在裏麵幹嗎呢?”我回了聲“來了”,繼續往門口挪動。
似乎有一聲歎息響在耳後。
隨後,“噠”的一聲。
我知道,最後那顆卵石,也消失在陶罐裏。
那幾顆卵石,一顆顆消失了。
此刻,在山風的嚎叫中,我想的是,欣宜在哪兒?欣宜怎麼不見了?欣宜難道消失了?
門廳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好像我這個欣宜的臨時室友,是唯一知道這個答案的人。
我搖頭說:“剛才聽到我表姐叫,就立刻跑出來,現在想想,當時欣宜的確不在我們房間裏。否則,相信她也會跟我一起來看個究竟。”這時,我感覺身上有些冷:先是那張詭秘的照片,然後是欣宜的不知去向。
還有老婦人的話:現在就回去,還來得及。
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