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這樣,不如宅在家裏過過無所事事的糜爛生活。”劉耀耀這樣想著。
夜晚晨星閃爍。寂靜的夜,清爽的風,劉耀耀傻傻地坐在自家玄關處換拖鞋的凳子上,雙目無神,眼睛一眨不眨。
直到第一抹陽光穿透厚重的雲層照亮了半邊天,劉耀耀突然含蓄一笑,“今天是領工錢的時間了,我可不能遲到。”
還是那間辦公室,徐慧在辦公桌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劉耀耀的臉。
“你說什麼?領工錢?”徐慧右手重重地落在桌上,鄙夷地說道,“劉耀耀,你不是裝瘋賣傻地坑我錢吧?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好欺負的!”
“慧姨,今天是發工錢的日子啊,我來領工資的,您不會賴賬吧?”
同一句話,說一遍不奇怪,聽兩遍卻隻覺得驚悚。
徐慧想了一下突然寒毛倒豎,盡管距離那件不幸的事已經過去不斷的時間了,但是就算她再不想回憶,此刻怕是也不得不聯想到那兒了。
“耀耀啊,我忘了取錢,就算想給你也湊不夠,這樣,你下午再來好了。”徐慧安撫劉耀耀說道。
“好,那我下午過來好了。”
劉耀耀的背影在辦公室門與框的縫隙中逐漸變窄、消失,直至門外再聽不到腳步聲。
徐慧長出了口氣,連忙收拾了手包,拿著車鑰匙便出了門。
她要去一個叫往生齋的地方,那裏有人知道那件事,她最不願提起的那件事。
殘陽如血,徐慧戴著墨鏡來到了長興大道的往生齋。
這裏一如既往地安靜。
店裏也如同三年前一樣昏暗,吊在屋頂的那盞燈突然亮起,徐慧知道,裏麵的人已經準備好迎客了。
薑一澈將擦拭完棺材的抹布浸入水盆裏輕輕涮洗,目光也好不轉移地直盯著自己沉在水中的雙手。
燈光照亮整個空間,有些刺眼。
一瞬間他竟以為自己滿手鮮血,冷靜下來才意識到,是熾婭打開了燈,原來已經該接客了。
“吱——”門被從外麵推開了,是個熟客。
薑一澈回想著這人的名字,對了,好像是叫徐慧,快遞網點的老板。
上次她來的時候,還是眼周發黑、雙目凹陷,骨瘦如柴,現在已經富態了許多,看來這三年裏過得很是滋潤。
“老板,我又遇上麻煩事兒了。”
薑一澈沒有說話,靜靜地聽她講述了關於劉耀耀的事。
不過,或許與之前那樁意外沒什麼關係。
提起三年前的那件事,薑一澈的記憶還算是清晰。
那是個大學剛剛畢業正麵臨踏上社會的女生,一頭微卷的長發精神滿滿,黑框眼鏡正經八百,如果沒記錯的話,她的名字很大眾化,劉悅。
劉悅家裏不怎麼富裕,父母早早下崗,靠打零工過活,本來收入就不高,還得供她讀完大學,很是不容易。
事情的起因便是劉悅急切地想要找到工作,而選擇了來徐慧的快遞網點打工。
這工作確實輕快,隻需要動動鼠標,在互聯網上做好到站、送貨等事宜即可。
然而原本商議好的每月2000的工資,在最後領工資的那天變成了1000時,劉悅平靜的心態徹底被打亂。
她實在難以想象,搭上了一個月的時間,傻傻以為能幫父母分擔一些,沒想到換來的是徐慧口中那一天一天扣工資的借口。
什麼上班遲到五分鍾,什麼請假半天,什麼擅自請人修了店裏的飲水機,什麼用的打印紙太多……
真想不到自己是敗在了這些小事上,不,她是敗給了一個一毛不拔的生意人手上。
是啊,早該知道徐慧的人品性格,她早就該猜到是這種結果,終究是她太天真。
劉悅的心理素質不算好,在拿到工錢後,她就辭職離開了。可尋尋覓覓半月後,她依舊沒有找到工作,她放棄了。
生命是什麼?
是與生俱來,伴隨一生的。
是丟不得棄不得,換不得求不得的。
時間稍縱即逝,生命亦如此。
就在七樓的商城頂,劉悅用縱身一躍的方式結束了她得不到滿意薪資、找不到安穩工作、幫不了父母的壓力,連同她的生命全部添上了句號。
那時薑一澈剛剛來到這個城市,還在尋找一家合適的店麵,準備在這裏落腳。
他親眼目睹了劉悅從樓頂縱身跳下的經過。
沒有什麼比眼睜睜地看著一條生命在麵前逝去更悲哀。
他救不了她,可他也為她愚蠢的行為將心中那一絲可惜與婉傷盡數驅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