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這才脫鞋入室,把風衣和公文包甩在茶幾上,隨即,整個人就縮在沙發裏不動了。
方木掏出記錄本,和那個警察交接後,抬眼看看任川,說了句先走了,就準備出門。
忽然,任川從沙發上站起來,語氣頗為懇切地說道:“方警官,能不能和你聊幾句?”
方木有些驚訝,想了想,示意那個警察先下樓。
“麻煩你告訴那三個哥們,不用等我了。”
那警察看看任川,應了一聲就轉身離去。
任川關好房門,衝方木笑笑,指著餐廳裏的椅子說:“坐吧。”說罷,他就自顧自地忙活起來,幾分鍾後,一瓶威士忌、冰桶、兩個杯子、一盒中華煙和煙灰缸已經擺在餐桌上。
方木一直沒動,直到任川往自己麵前的杯子裏倒酒時才抬手阻止他。
“對不起,我不喝酒。”
任川也不勉強他,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加冰之後一飲而盡。方木看著那張臉從蒼白慢慢變得潮紅,想了想,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姓方?”
“嗬嗬,公檢法不分家。”因為酒精的作用,任川的眼神變得飄忽起來,“我有幾個朋友在公安係統,也聽過你的大名。”
對這種客套話,方木既沒表示出謙虛,也沒欣然接受,接著問道:“你想跟我聊什麼?”
任川沒說話,抽出一支香煙點燃,又把煙盒推向方木。
“是這樣,我聽說你在專案組裏負責給那個凶手做心理畫像。”任川深深地吸進一口煙,“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城市之光’是個什麼樣的人?”
方木沒動他的煙,麵無表情地說道:“男性,年齡在25歲至35歲之間。身高在170至175cm之間,體重在75至80公斤左右。”
方木一開口,任川就全神貫注地聽著,聽到最後,滿臉仍是期待的表情,見方木低頭點煙,似乎再沒有開口的意思,臉上的希望瞬間變成失望。
“就這些?”
“對,現在我隻能告訴你這些。”方木直截了當地回答他,“也許將來會收集到更多的信息……”
“什麼時候?”任川打斷他的話,手中的杯子也重重地頓在桌麵上,“等他把我幹掉之後?”
方木不再說話,默默地盯著他吸煙。
任川也自覺失態,坐著喘了半天粗氣之後,忽然咧嘴笑笑。
“抱歉,我有點失控了。”他又倒了半杯酒,抿了一口,“請你理解我,等死的滋味……太他媽不好受了。”
“我理解你。不過,情緒再激動也無濟於事。”方木平靜地說道,“你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可能配合我們的工作。隻要你服從我們的安排,別再玩什麼花招,我們可以保證你沒事。”
任川聽出方木的弦外之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然後,他尷尬地笑笑,低聲說:“下午的事……實在很抱歉。”
方木移開目光,鼻子裏輕輕地哼了一聲。
“可是,我就是搞不明白,這個‘城市之光’為什麼要殺我?”任川又喝了一口酒,“我把身邊的人翻來覆去地捋了好幾遍,還是想不出我到底得罪了誰。”
“你不用費那個勁了。”方木說道,“他不是你認識的人,甚至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那他為什麼要殺我?”任川瞪大通紅的雙眼,“就為了那個判決?”
方木不說話了,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顯然已經默認了他的結論。
“操!”任川一臉憤懣加無奈,“那可真他媽是冤枉我了。”
方木有些不解:“冤枉你?”
“絕對是冤枉我!”任川急赤白臉地說道,“那判決是審判委員會定的!”
方木點點頭,似乎已經知道任川為什麼覺得委屈了。
所謂審判委員會,是我國特有的審判組織形式,也是法院審判工作的一個集體領導機構。通常,審判委員會可以討論以及決定重大、疑難案件的結果。換句話說,審判委員會可以改變合議庭做出的判決,且合議庭必須服從,並以合議庭成員的名義發布。按照中國現行法律,審判委員會實行集體負責製。這個“集體負責製”意味著,沒有人需要為決議負責,出了事,由“集體”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