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楠點點頭,取出一個塑料袋罩在鐵鎖上,隻留下鎖臂露在外麵。方木把撬杠插進兩條鎖臂中間,略一用力,鏽蝕不堪的鐵鎖就應聲而開。
方木把罩著塑料袋的鐵鎖拿在手上,深吸一口氣,和米楠一前一後走進院子裏。
院子不大,站在中央就能將一切盡收眼底。院子西側是一排用碎磚和木樁搭起的苞米倉,由於年久失修,已經倒塌了大半。苞米倉旁邊是一個簡易旱廁,看上去也隻剩一堆碎磚和爛木頭。院子東側是一片小小的菜地,曾種植過什麼已經無從考證,溝壑幾乎被二十幾年間的腐敗落葉填滿。
院子中間是一條布滿雜草的紅磚甬路,盡頭就是那兩間土坯房。方木和米楠走到門前,看看木門上的鐵鎖,同樣的鏽跡斑斑,同樣沒有灰塵。
有人曾回來過,還帶著二十幾年前的鑰匙。
如法炮製。木門很快也被打開,方木和米楠走進室內,用手電筒四下掃射著。此刻身處的地方應該是堂屋兼廚房,右側地麵上有一個半人高的灶台,一口幾乎朽爛的大鐵鍋擺放其上。其餘的地方空曠卻雜亂,早已辨不清顏色的破布和各類雜物散落了一地。米楠拉拉方木的衣袖,又指指地麵。
地麵上原本積了厚厚一層灰土,明顯可以看出用掃帚之類的東西清掃過,之前的造訪者細心地清除了自己的足跡。
方木看看手心裏的兩把鐵鎖,苦笑一下就丟在了地上。“城市之光”既然能夠想到清除足跡,自然也就不會蠢到留下指紋。
了解到這一點,兩個人反而放開了手腳。提不到任何痕跡,也就沒有保護現場的必要。他們掃視了一圈,決定先從東側房間查起。
這是典型的東北農村臥室,南側是一鋪土炕,北側是倚牆而立的櫃子,上麵還擺著暖水瓶、茶杯、燭台、酒瓶和半盒香煙,件件都落滿灰塵。牆上是幾個相框,有狗蛋的滿歲照,也有全家人的合影。照片裏,狗蛋的媽媽瘦削、清秀,也有和年齡不符的蒼老,一臉病容。狗蛋的爸爸其貌不揚,眼神中是掩蓋不住的粗俗與無知,僵硬的神態中看不出溫情,更多的是屈辱和惱怒。坐在媽媽膝上的狗蛋則一臉天真無辜,眉眼間的確與其父毫無相像之處。
房間東側是幾個衣櫃,方木拉開其中一個,刺鼻的黴味立刻撲麵而來,櫃子裏堆滿了亂七八糟的衣物,看上去潮濕沉重,糾結在一起,早已看不出質地和顏色。
炕上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一個肮髒的枕頭搭在炕沿,被老鼠咬壞的洞裏露出發黑的糠皮。同樣潮濕破舊的褥子上遍布鼠糞,散發出惡臭的味道。一條勉強看得出花色的被子淩亂地堆在上麵,也是千瘡百孔,棉花都被扯了出來。
方木看了一圈,不由得心生疑竇:從房裏的情況來看,完全不像出門打工的樣子,更像是一場倉皇逃亡。
而且,這間像房主臥室的房間裏,為什麼隻有一個枕頭呢?
他想了想,示意米楠跟他到西側的房間。相對於東屋的淩亂不堪,這裏雖然也是處處布滿灰塵,卻顯得整齊許多。
房內陳設簡單,隻有一個衣櫃、一張寫字台和一張木床。衣櫃裏的東西很少,同樣潮濕腐朽。方木用撬杠挑起幾件攤在地上,依稀可以分辨出是背心、長褲和一條紅領巾。寫字台上則空空蕩蕩,抽屜裏隻有幾根鉛筆、破彈弓、石子和圓珠筆芯。木床上被褥皆在,雖然髒汙不堪,早成了老鼠的家園,卻疊得整整齊齊,兩個枕頭放在床頭,上麵還蓋著顏色褪盡的粉色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