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蘇越離開後,書生便百無聊賴地,坐在石屋前邊的山坡上發呆。
做為一個出身貧寒,曾經胸有大誌的讀書人,其實從多年前,知道讀書很難得以實現那些夢想藍圖開始,他便不再讀書。因為讀再多書,最終更有可能的,也就是成為像表哥李夢賢那樣每天得腆著臉,對各種各樣的庸俗之人笑臉相迎,靠賣字畫為生,或者像死去的父親那樣靠給死人寫墓碑文,臨到頭卻連給自己置口好點的棺材都辦不到的人而已,所以從那之後,他便放棄夢想,開始墮落。除了仍穿著書生青衫之外,他不覺得自己和讀書人還有半個銅錢的關係。
而之所以還穿青衫,他也並非念舊,舍不下某種情懷,而是純粹的,隻是為了裝出一副落魄才子模樣,更加方便勾引那些極其富有同情心的黃花大閨女而已。
他已經很久不再讀書,然而待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青山如畫,霧靄如煙的地方,他卻想到了,如果有清茶一盞,詩書一卷的話,日子該有多愜意。
他為心中升起這個想法而鄙視自己,為那麼些年過去,自己竟還未完全擺脫讀書之人的精神桎梏而鄙視自己。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他其實很討厭讀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完全是那已經死去,一輩子都沒活明白的半老頭子,強行將自己不可能實現的理想壓到他頭上,所以才會浪費了那麼多時間而已,將死鬼父親留下的幾箱詩書付之一炬後的這些年裏,他過得很快樂。之所以會有讀書的想法,也隻是因為這個廖無人煙的爛地方,待著實在無聊,才會想到以此來打發時間而已。
這般一通自我暗示下來後,書生頓時輕鬆了不少,心中沒來由的負罪羞愧感,也頓時煙消雲散。
但是沒過多久,他就又發現不對了。
打發時間的方式那麼多,為何自己偏偏卻要想到讀書?既然無論想什麼,都隻能是想想,那為什麼不能是有一個像前些天遇上的女子那樣撩人心魂的絕色女子作陪,一起遊山玩水,滿山野嶺的做那不可描述之事,而是該死的……讀書?
閱覽群書根本不是我最愛,閱覽女子才是啊!
想到這裏,書生心情頓時又開始糟糕凝重起來。
誠然,這樣的事在絕大多人看來,都是吃飽撐著沒事找事,但是在書生看來,這是一個極為嚴肅的問題,於是他皺緊了眉頭,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來。
正在天人交戰之際,頭上的天空,忽然像是有光閃爍了一下。
那光很微弱,在這正午時分很不起眼,但卻一下子打醒書生思緒,引起了他的注意,疑惑著抬頭向天看去。
這一看,便是足足看了近十分鍾,那引起他注意的光,並未再度出現,仿佛一切都隻是錯覺。
再等了幾分鍾,等到脖子一陣酸痛,那光依舊沒有出現後,書生方才確定隻是幻覺。
然而低下頭的瞬間,頭頂天空卻再次閃爍了一下。
雖然沒能真正看見,但書生可以明確感覺到,這一次的光更加明亮了幾分。於是他收起所有思緒,認真看著天空等了起來。
又是十幾分鍾後,他終於等到了想看到的東西——隻見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圓弧形狀的金光,就像一個鍋蓋,將附近區域蓋了起來,然後瞬間消失。
是神隱陣發生了變化!
書生蹭的站了起來,微微皺起了眉頭。
對於這座神隱陣,他和蘇越都了解甚少,甚至一無所知,此時發現陣法亮起光芒,頓時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這隻是神隱陣的正常變化,還是真的有什麼異常。
正在疑惑間,頭頂上的天再次閃爍了一下。
這一次的間隔時間,要比上一次短了一些。
當陣法上空的光芒閃過十次後,間隔時間已經縮短到了一分鍾,並且在書生頗為精準的計算下,以每次縮短兩到三秒的時間縮短。
與此同時,陣法之中也隱隱發生了一些細微變化。
這種變化肉眼無法看到,感官也不是那麼明顯,但就是沒來由的,讓人覺得整個神隱陣已經變得不一樣。
書生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雖然沒有什麼根據,但他就是隱隱覺得,這並非神隱陣的正常變化,而是與去了鐵背蒼熊老巢的蘇越他們有關。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安,忍不住開始替蘇越擔心起來。
然而沒多久,他便又發現,身在神隱陣中的自己,可能也不安全了。
因為陣中的變化終於明顯了起來,石屋後的那口井中,突然有一股極為霸道的氣息噴薄而出,飛速在陣法中蔓延起來,幾個呼吸間,便濃鬱得像一座山一樣,將人擠壓的有些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