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設簡單的房間內,桌麵上的清燈,隨著從窗戶縫隙而入的微風,靜悄悄擺動著,將盤坐床榻上少女的麵容映襯得忽明忽暗。
從大聖帝國刑部牢房,轉到這間位於刑部大堂附近的小屋,對自己而言,這意味著什麼,趙清兒再清楚不過。
她真的沒想到,那個最令她討厭憎恨的人,竟然會真的想辦法救她,而且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就做到了這種原本看起來沒有可能的事。
過程當中具體都發生了些什麼,趙清兒不得而知,但從姬夜親王三次來看她時的話中,也大致知道、猜到了一些。所以,自從得知自己很快就會恢複自由後,她的心情便始終有些矛盾複雜。
就是矛盾,沒錯。即便當初在王朝刑法司監室,第二次見到蘇越,聽到他要求自己認罪時,趙清兒沒有像顧曜那樣,認為他是要打著救人的幌子借機除掉她,並保全自己,但她也不認為,他會真的將這事情看得多重要,讓她冒這麼大的險,心裏也沒有什麼壓力。而她自己後來認罪,實際上更是和蘇越的計劃沒什麼關係,而是她自己願意認罪,之所以按照蘇越的要求,甚至更加詳盡的交代,也無非是她知道,王朝已經按照蘇越的計劃部署好一切,為了讓自己的供詞更加有說服力罷了。
這並非什麼故作清高,不向討厭的人低頭,而是單純的自己願意認罪。換一種更加容易明白的方式說,就是她既不認為蘇越真的會將這事看得多重要,也不認為他能將自己救出來。
也就是說,從選擇認罪的那天起,她就沒想過自己還能脫罪。
沒人知道她為什麼明明認定沒有可能脫罪,卻還願意認罪。
然而,隨著後來發生了這些變化,她開始意識到自己錯了。蘇越是真的將救她的事情看得很重要,而且為此付出了很多,自己也冒了不小的險。
他不是同樣也很討厭我,巴不得除掉我嗎?怎麼會如此盡心盡力?
這便是她趙清兒矛盾的由來。
她很討厭蘇越,一點也不想欠他的情,然而事到如今,她最終還是欠下了他一個很大的情。
她不想感激他,更不想因為這件事而削減對他的討厭,但是同時她又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他不欠她什麼,沒道理費盡心思將她救出去,卻落不了半句感謝,得不到半點好顏色。
但是,她真的不想給他半點好臉色。既是因為性格,也是因為……他真的很討厭。
所以她有些矛盾,有些不知道再見到他時,該用什麼樣的態度看他。
怕什麼往往便會來什麼,就在她再次因為蘇越救下自己而感到一絲煩悶時,房門卻在一陣腳步聲後輕輕打開,然後,蘇越出現在了門外。
同時還有其他幾個人。
無論討厭的無感的,還是喜歡的,都來了。
“你們……”看著門口的幾人,她不禁有些失神,好片刻才反應過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曜走上前,溫和地笑了笑,說道:“師妹,我們來看你。”
曼翩躚第二個開口微笑道:“這些天辛苦了。”
終年冰冷,此時還有些蒼白的臉回以輕輕一笑,趙清兒輕聲道:“謝謝你們來看我,別擔心,我沒事。”想了想,又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了解情況後,我們就過來了。”
顧曜笑著回答,然後道:“我們都很擔心你,王朝也沒有忘記你。”
趙清兒還是輕輕一笑,然後笑著點頭。
顧曜又笑道:“用不了多久,師妹你就能恢複清白,回到王朝,和我們一起了。”
趙清兒又笑著點頭。
然後沉默了下來。
各自都有許多話要說,但是此時,卻又都不知道說什麼。
片刻後,想說的最多的顧曜,再次開口打破了沉默:“師妹,我們在外麵等你。”
“嗯,謝謝大家的關心,也請師兄代我向其他人說一聲,不用再為我擔心。”
趙清兒輕聲說道,然後看了看蘇越:“這裏並非說話的地方,要是我能出去了,再向各位道謝。現在,我有些話想和他說。”
曼翩躚笑意嫣然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墨林墨炎也隨後走了出去。
誰都知道,是蘇越讓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變成了極有可能,所以在即將恢複自由之際,她有話想和他單獨說,是很正常的事情,包括一直將蘇越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顧曜在內。但是,見到師妹在經曆了一場磨難後,和別人都沒什麼話說,卻唯獨對蘇越一人有話說,不禁令他心裏極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