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兩句話,卻像是兩個連環炸彈,拋到穆黎的心底,深埋多日的疑問被炸了出來,如泉湧般往外冒。
她步履敏捷又淩亂地走到藺瑾謙身後,聲線幾近顫抖地問:“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藺瑾謙側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拿著空杯子回到茶案前斟茶,“藺易勝應該已經告訴了你,藺家想要借這次機會除掉穆家。他火急火燎地趕回主宅,不就是為了你嗎?倒還真是用心良苦。”
他不僅知道她參與了查案,還知道藺易勝的動靜,他究竟安插了多少眼線在他們周圍?
太可怕了,這個終日與輪椅為伴的男人城府之深,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穆黎望著泰然自若的男人,他斟茶的動作透著行雲流水的灑脫,流暢帥氣得令人移不開目光,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完美無害的男人,心思深不可測。
一瞬間,穆黎竟不知該說什麼,亦或是,該從何問起解開疑惑。
藺瑾謙斟了一杯茶給她,擺放在茶案的另一側,同時眼神示意她入座到對麵。
穆黎沉下氣息而坐,默默端起茶小啜。
“想問什麼,直接問,今天你可以不用隱瞞,甚至可以不斟酌。”藺瑾謙開了口,那語氣仿佛給了天大的恩惠。
穆黎直視著他,抿唇數秒,直抵核心,“你的雙腿明明健好,為什麼要隱瞞?”
藺瑾謙卻是一怔,像是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就會如此尖銳,他品了一口茶,神色漠然,淡淡地說:“有人不想我站起來,我隻好成全這份心思。”
“那個人是誰?”穆黎再問,一股強烈的直覺告訴她,那個人或許與當年幕後凶手有關——不想藺瑾謙站起來,必然要連帶摧毀他身邊的一切,包括他名義上的太太。
藺瑾謙卻道:“具體是誰,還不知道。”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如果知道,我還用忍這麼久嗎?”
穆黎語噎,竟是無言以對,所以藺瑾謙這是臥薪嚐膽?
“你當真不知道?”穆黎不死心,又是問。
藺瑾謙端起茶,破天荒地低笑出聲,卻是一哂,自嘲的意味頗濃,“騙你,我有什麼好處?”
“那不想你站起來的人,是當年害我的人嗎?”
藺瑾謙抬起眼,幽深濃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著穆黎有些蒼白的臉,看得出她在強裝鎮靜,似乎不管過了多久,提起那段不堪她都會害怕。
頓了頓,他把紫砂杯從唇邊移開,目光落在熱氣升騰的壺口,輕聲道:“我以為你會問,那個人是殺害家傭的人嗎?”
“什麼意思?”穆黎蹙起了眉頭,不想他站起來的人和殺害女傭有什麼聯係?
“沒什麼。你覺得是,那就是吧。”又是輕聲一說,他起身,去櫥櫃裏取另一種茶葉,看樣子是要換茶。
穆黎僵坐著,腦海裏一團淩亂,總覺得有千萬股力量在較勁,其中一個就快要衝破而出時,又被什麼阻擋回去,讓她理不清看不明。
藺瑾謙取了新的茶葉回來,開始換水煮泡,杯子裏還剩著少許,他慢慢地品,耐心地等新茶味成。
壺中的水開始沸騰,咕嘟咕嘟地翻滾著,從透明的壺體看過去,就好像看到了腦海中亂竄爭鬥的各路思緒……
電光火石之間,穆黎仿佛看到了什麼,她霍地起身,與此同時,藺瑾謙關閉煮水功能,沸騰的水立時歸於平息。
“你是說,白珍藝的死和當年的事情有關?”
藺瑾謙不語,專注地泡著茶。
穆黎覺得頭疼欲裂,想要抬手按住腦袋,可雙手無能地顫抖個不止,她閉了閉眼,黑暗中,很多看不清的東西逐一浮現。
“我從來不知道你的雙腿是怎麼回事,但我想我知道了。或許在一段時間裏,你真的無法站立和行走,但現在你已經恢複了。”
“因為你不知道究竟是誰害了你,你就繼續假裝,忍耐,你想找出那個人。而我呢,不過是被你選中,成為了你的太太,也成了他們迫害的對象。”
“你或許知道,是誰想要毀掉你,但你沒有確切的證據,所以你隻能忍氣吞聲,待在梨花溪,待到能夠回擊報複的那天。”
“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從來不想攀附權勢,不奢求過富裕生活,不渴望家宅奢華,為什麼要把我牽扯進來?”
“你為什麼要選我當你的妻?與我無關的鬥爭,為什麼要禍害到我頭上?為什麼?憑什麼?你明明什麼都知道,為什麼又見死不救?”
最後一口沉壓的氣息吐出,晶瑩的淚滴如斷線的珍珠跌出眼眶,大顆大顆地往下落,滴答、滴答落在茶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