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溪的夜依舊是寂靜無聲,那場初雪過後氣溫有所回神,可梨花溪地勢原因,氣溫並未有太大變化,因此積雪至今都未融化。
漆黑的夜,大片大片的雪白格外明亮,竟是蓋過了照亮道路的車燈。
藺瑾謙淩晨從青巒山返回,家傭照舊等候到深夜,見到他回來適才安心地去休息,隻是在上到二樓時,忽而聽到有一記輕悄的女聲依稀傳來。
她站在走道盡頭的陽台花園,說著流利的英語,竟是一口地道的倫敦腔,乍聽之下宛如清泉般潺潺動人,再一細聽,內容清楚,是她在和國外友人商談前往美國的事宜。
所以她要親自去美國,為了找秋明?
藺瑾謙還坐在輪椅之上,麵色不驚,隻眼底湧現幾抹輕愁。
身後的羅赫卻是擰緊了眉,以為昨夜一番坦誠相告,就算換不來穆黎的關懷,至少能讓她體諒一些,結果她一心在乎的隻有個人私事。
想要上前打擾,可藺瑾謙卻抬手製止了他,甚至示意他可以回房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穆黎電話終於打完,已是沒有辦法,她不打算也不可能去求穆德忠,加之藺易勝又牽涉進來,再這麼拖下去不知還要卷入多少人?
阿明——如今是她唯一的牽掛,也是她不肯低頭的唯一動力,其他所有的是是非非於她而言都無意義,隻要找到他,就終於可以丟下一切。
斂起思緒,穆黎準備回房,然而一轉身,就瞧見了後方不遠處,那一道靜默而坐的身影,竟像是一抹鬼影般,在午夜悄無聲息的偌大房子裏,靜靜地坐著。
猝不及防,穆黎被嚇得一大跳,險些將手機扔地。
“阿明還沒有消息嗎?”是藺瑾謙先開了口,打破這一方的寂靜。
穆黎也隨之回神,提步走上前,在距離他兩米的地方站定,“接下來我會離開一段時間。”
“去找他?”
“我必須要找到他!”
藺瑾謙默了默,卻又說道:“我可以派人去找,你留下,哪都別去!”
穆黎怔住,聲音是一向的淡漠,甚至聽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卻偏偏是堅硬的,不容拒絕的。
那是命令。
穆黎不解,有太多疑問困在心裏,卻又問不出口。
藺瑾謙又道:“時間不早,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你還要去拜穀,別熬太晚。”
說罷,操控著輪椅前往他的臥房。
“等一等!”穆黎上前,擋住了他的去路,“我想和你談一談,可以嗎?”
關於羅赫與她說的那些,即便她打心底是抵觸,但倘若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應該壓在心裏,更不該佯裝不知,畢竟是因為她,他才背負了諸多負擔。
她有認真地想過,當年綁架的事情,錯並不在藺瑾謙,誰又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可當時她心緒太亂,加之晚期的意外,她實在沒有辦法與他心平氣和地相處。
此時此刻回頭想想,他又是為何要背負這一切?若是家族利益引起的爭鬥,他卻不能避免,可又與他何幹?
然而藺瑾謙卻說:“時間太晚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我今天也乏了。”
毫不避諱的拒絕讓穆黎止步,她站在原地,目送藺瑾謙進屋,再沒有上前一步。
……
梨花溪的夜靜得連風聲都聽得一清二楚,而青巒山卻不太平。
本以為隨著藺瑾謙的離去,眾人終於能得休息,卻不想老爺子坐在正位上不曾移動分毫,弄得大家都隻能靜默陪坐,上下眼皮困得要粘在一起,也隻能強撐著。
最終,還是藺忠英俯身在老爺子身邊說了什麼,老太爺這才恍如大夢初醒一般,反應過來眾人還在,於是將大家遣散。
驀然,他又想到了什麼,沉聲吩咐道:“六夫人留下。”
夏楠隻得駐足,等候眾人都散去,藺忠英請她坐到離老太爺最近的位子上,與老太爺商議。
夏楠能料想到留下是為何,索性主動請示,“父親,勝與陶小姐的婚事,我看就由我去廟裏挑選個日子,我們是男方,總要主動些。”
“至於勝那邊,父親您請放一百個心,我自然會安撫好他——”
“用不著安撫!”寬慰的話還來不及說完,老太爺已不耐煩地打斷,今晚突發狀況著實令他難堪,讓他一個老人家還要客氣地對待陶家晚輩,不正是因為藺易勝不是大局,任性妄為嗎?
夏楠被這一打斷,頓時也沒了聲,藺易勝的表現令她蒙羞,她抬不起頭,然而考慮到老爺子心情糟糕,卻也是硬著頭皮地保證道:“父親,您放心,勝那邊一定不會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