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喆商廈再正常不過,消費者自由消費,附近上班的白領會在休息時間過來喝茶聊天,觀看電影,娛樂放鬆,每一扇敞開的門後都是興隆的生意,很難想象,在這裏會藏著人。
舒莞抓緊了卷成一圈放在衣兜裏的照片,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停下的步伐突然再提起,卻是轉身往出口的方向走。
一味地觀察下去不會有發現,更不會有結果,即便藺瑾謙百分百確定穆黎會安然無事,她也不能就此袖手旁觀,任由時間流走,而穆黎卻被困無救。
乘坐電梯到達地下停車場,走之前再度看到停放在角落裏的那輛車子,舒莞更加堅定了心意。
近來天氣難得放晴,不僅海綿霧氣散了許多,就連庭院裏都能被明亮的陽光照耀,已經枯萎了的草坪也水汽散盡。
舒莞到達梨花溪的時候,藺瑾謙正在庭院裏看書,他的身旁還坐著一個粉嫩的小女娃,小女娃的腳邊又趴著一條肥壯的黃金獵犬。
午後陽光正好,冬日特有的暖意融融彌漫在空氣裏,將那畫麵襯得猶如沉浸千古歲月的古畫,舒莞一瞬怔然,過分寧謐靜好的時光讓她應接不暇。
“舒小姐,請隨我來。”旁邊羅赫好心提醒,他的聲音很低,似乎是怕打擾這一份靜謐。
舒莞亦是默然點頭,提步隨他而去,待走近了些,她才聽到原來藺瑾謙是在念書給麵前的粉嫩-女娃聽。
他的音色略有低沉,漠漠的,仿佛穿越古老時代悠悠而來——
“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母氏聖善,我令無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勞苦。”那小女娃接著就把後段道出,又拖著小巧腮幫,信誓旦旦地說道,“爸爸,我長大以後要像這個寒泉,從浚邑流出,反過來也要滋潤浚邑。我會為爸爸媽媽分憂解難。”
小小的孩子不僅聰慧過人,能明白那晦澀難懂的詩詞,還這樣乖巧懂事,體諒父母。
舒莞的心仿佛被什麼撞了一下,猛然間,她想到以前生出的一個不曾道出的念頭——受害者不報警,或許有更糟糕的情況發生,比如說,逃離以後發現自己懷有身孕。
如果這個可能成真,那麼眼前的小女孩——
“大少,舒小姐到訪。”羅赫彙報的聲音把舒莞從思考中拉回現實。
她循聲看過去,見藺瑾謙已收起了書,正襟危坐,對她頷首致意,而他旁邊的小女娃也轉過身來,睜著一雙油黑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她。
舒莞感覺眼前有幾張畫麵混亂重疊,一張是藺瑾謙淡然的俊眼,一張是穆黎微笑的模樣,還有一張就是小女孩注視著她的畫麵——它們紛亂重疊,似乎有幾處線條就要重合,卻又閃現消失。
“小惜,你帶著花生去後院,爸爸有事要和這位阿姨說。”藺瑾謙輕聲吩咐,小女孩就乖巧地點點頭,揉了揉金毛犬的腦袋喚著它離開。
隨即羅赫也退去。
庭院中隻剩下舒莞與藺瑾謙,一個坐在輪椅裏,一個站在剛剛藺惜座位的旁邊,相對片刻,才聽到藺瑾謙漠聲發問:“舒小姐到這裏來,有什麼事嗎?”
舒莞的思緒尚未完全從那三幅淩亂畫麵中抽離,此刻被問到,她斂起注視那小巧背影離去的視線,看向藺瑾謙直言道:“和穆黎有關。”
藺瑾謙又是頷首,示意她坐下,傾身為她斟了一杯茶。
舒莞靜靜地凝視著他的一係列動作,每一個舉止竟是透著超然灑脫的氣息,讓人恍覺他並非俗世之人。
“謝謝。”舒莞接過那杯清茶,低聲道謝,隻小小喝了一口,就道明此番來意,“藺先生,我想你應該是知道穆黎此刻身在何處,對嗎?”
藺瑾謙微微斜靠在輪椅上,轉著佛珠,默不作答,可這一番沉默,卻已是承認。
舒莞自顧自點頭,低低歎道:“難道你就不擔心嗎?”
“她不會有事。”藺瑾謙果斷地回應。
舒莞抬眸凝了他一眼,他這樣篤定果然她的猜測沒錯,“生命不會受到威脅,這樣就算是沒事嗎?”
藺瑾謙沉默不語。
“我看到藺先生也養寵物,不知你是否會觀察她?”舒莞問道。
藺瑾謙慢慢抬眸,詢問地看向她。
舒莞繼續說道:“我以前養過一隻寵物,也是一條狗,沒事的時候我總喜歡守在她旁邊觀察她的每一個細微動作。狗之所以被稱為人類的忠實朋友,是因為陪伴,她陪伴人類,也需要人類陪伴。”
“但是,這樣的陪伴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自由。如果我陪著她,但她是被關在籠子裏,她不會覺得快樂。我記得她的眼神,那是含淚的,無辜的,乞求的眼神,盡管我就她身旁,她卻傷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