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將夏楠所做的事情徹底隱瞞,而隻揪出藺瑾謙作為唯一罪人的節奏!
穆黎對這些滿口家族顏麵和家族利益至上的人感到深惡痛絕,真正的惡人得不到懲罰,遭受迫害的人在下一世也得不到慰藉!
在她的身體裏,蓄起了翻湧凶猛的浪潮,鼓動著她不自知地站了出來,“你們以為就不會有人知道,藺家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了嗎?”
突來的女聲怒吼驚醒了沉思中的眾人,藺瑾謙側身看向她,少見的憤怒浮在她的眉間,繚繞不散,她一雙清澈的褐瞳此刻布滿了哀痛與悲憤。
藺易勝亦是凝視著她因怒火燃紅的臉頰,那樣清晰的悲痛在她眼底浮現,讓他不住地心痛。
十年前,他見到的她,是那樣的無憂快樂,悲傷為何物?她從不知道。
她就像是山水之間降落的純潔精靈,世間所有不好的、陰暗的東西,都不會在她身上浮現。
然而此刻呢?她就像是一個被撕扯破碎又縫補在一起的布偶,就算是為她製作了新的更加華美的衣裙,也遮掩不住她一身累累的傷痕。
這不是他的阿黎!
不,這就是他的阿黎!因為他沒有保護好,而變得不再像從前的阿黎!
……
沒有人給出回應,空寂的墓園沒有一絲聲響,就連風都靜止了。
穆黎通紅了一雙眼,環視周圍的所有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沒有半分愧疚亦或不安的神色,這才是真正令她感到心寒的。
即便她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對他們而言,她不過是一個匆匆過客,或許在他們眼中,一個私生女根本不配正眼相待!
但是——人人生而平等,他們哪裏來的優越感?又是憑什麼對生命不敬畏,不心懷感激與歉疚?
“你們藺家,為了謀取個人私利,至別人的性命於不顧!”穆黎咬牙,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數落,“八年前的那個女孩,後來又到我,還有多少人是因為你們所謂的利益顏麵而殞命?
“如果六年前你讓人綁了我,還能奪走我的命,那麼今天,你們想要怎麼隱藏都無所謂!但是我還活著,我所經曆的那些黑暗永遠揮之不去!
“烙印在我生命裏的那些疤痕,依舊是血肉模糊的最初模樣!怎麼可能忘記?怎麼可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怎麼可能為了所謂的顏麵,而不聞不問,默默忍受?”
“……”回應她的依舊是沉默,長時間的沉默,可穆黎早已滿眼淚光。
就算是嫁給了藺瑾謙,如果沒有那一段黑暗過往,這些年來,她也不至於走得這麼辛苦。
穆黎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忽而緩慢抬手,伸出纖長的手指,直指向夏楠。
夏楠頓時就倒吸了一口涼氣,隻因穆黎的眼底所透露出的凶光分明是帶著恩仇必報的決心。
穆黎指著她,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你想要做什麼?”夏楠不禁問,她的聲線隱隱顫抖。
穆黎不語,發白的雙唇微微抿起,走了一半,忽然就停了下來,她的手垂了下去,雙手放進衣兜,好似是突然起來的風吹進皮膚深處,讓人覺察到了絲絲涼意。
“阿勝。”穆黎忽然輕喚,藺易勝清醒一般地看向她,算做回應,卻見穆黎一雙被淚水浸泡的雙眸血絲那樣清晰,就好像是匕首在他心髒劃出一道一道傷痕。
他想呼喊她的名字,卻如鯁在喉,無法出聲,隻能滿眼憐惜地望著如今早已不會再快樂的阿黎。
穆黎深呼吸一口氣,回憶道:“你還記得當初我們認識的樣子嗎?”
“記得。”
“那時小鎮下雨,你一個人跑出來,沒有撐傘,跑到了我家經營的小客棧,向我詢問藥店在哪裏,因為你不小心劃破了手,沒人幫你包紮。”
不,不是那樣的,阿黎!那是你與他認識的時候,不是與我!藺易勝情緒如一層一層高漲的潮水,想要傾倒出隱藏在海綿下的真實,可理智清楚地告訴他,他不能!
“當時我就好奇,你還隻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獨自在外地,身邊怎麼沒有人陪伴。後來,你我認識了一段時間,我終於見到了你的母親。”
夏楠也記得第一次與穆黎相見的畫麵,那時她還是秋黎,隨著養父姓,一個眉清目秀靈氣逼人的女孩子,但自小生長在小鎮,少了大家閨秀的傲然之氣。
初次見麵,她跟在阿勝的身後,小心謹慎地喊她“阿姨”,她是害怕的,也正因為這份害怕,夏楠覺得這樣的女孩子根本配不上她的阿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