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早餐,餐桌收拾的一塵不染,男人走到書房,拿起幾本書又放下了,書架上的書早已看的索然無味,他打開筆記本,打算寫點什麼,但是開頭的內容又把他拉回了那場浩劫之中。
“可能我很快就要死了,如果你看到這些文字,你就能知道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今天是災難發生的第三十天,我幸運也不幸地活了下來,幸運的是我所在的地方正好能夠躲避地震和毒氣,不幸的是我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那一天來臨時我正好在一個地下十米封閉的空間,突然整棟樓房晃動的厲害,燈光閃爍,緊接著我眼睛一黑,醒來時周圍一片漆黑,我的後腦劇痛,用手一摸全是血,我應該是被震倒的櫃子砸暈的。我用手機照亮周圍,一個同事沒那麼幸運,他被削掉了半個腦袋。這裏到處都是粉塵,我擔心身體受到損害,於是套上了一件防化服,沒想到這個隨意的舉動竟救了我的命。樓時不時還在晃動,甚至很難站穩,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層,當打開門走出樓時,我驚呆了,我視野所及的範圍內一片廢墟,幾乎所有的高樓全部坍塌,地麵出現一個個巨大的裂縫,到處都在燃燒,人們痛苦地嚎叫,一層濃密的黑灰色煙塵逐漸升到空中,像一片猙獰的怪獸大口大口地吞噬天空,陽光明媚的下午變成了昏暗的午夜噩夢。我看了時間,在我昏迷的半天內,地球用史無前例的力量消滅了人類社會,不留一點情麵。
我看到一個受傷的人,想過去幫幫他,就在我打算摘掉麵罩時,這個人本來捂著自己受傷的胸口,卻突然雙手使勁掐自己的脖子,好像什麼東西塞住了喉嚨。他向我求救,我不知所措,我問他怎麼回事,他的手指向自己嘴裏,然後又拍打自己的胸,臉憋的通紅,就這樣掙紮了兩分鍾,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呼吸沒了,心髒停了。我用急救法想救活他,可是沒用。十米以外的另一個人也在拍打自己的胸口,掐自己的脖子,然後就死了。我意識到空氣已經不能呼吸,於是我到處找人,想告訴他們盡快回到室內,或找一個空氣潔淨的地方,但我發現自己很蠢,這裏早已成為一片廢墟,唯獨我所在的四層樓沒有塌,因為這所樓能抗9.5級地震。
地球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們,大地震幾乎奪走了百分之八十人類的生命,接著用有毒的空氣讓人類滅絕。假如你和我一樣在災難爆發時呆在抵禦大地震的樓裏,然後又穿上了防化服,那麼恭喜你,你活了下來。可是,這有什麼意義?
我想回家看看,但到處都是殘骸和熊熊燃燒的烈火,地麵已被扭曲的支離破碎。我竭盡所能的跑回家所在的地方,可我已經無法辨認家在哪裏。兩小時內我失去了我的妻子兒子兒媳和孫子,我的家,我呆呆地站在那裏,眼睛盯著廢墟,沒有眼淚,沒有哀嚎,這場災難讓我震驚的沒有了思維。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崩潰了,當眼淚流幹了以後,我想死,我打算摘掉麵罩,陪伴這些死去的人,陪伴我的家庭。就在我萬念俱灰時,一架直升機從空中飛過,我遲疑了一下,然後猛烈朝直升機揮手,可惜光線太暗,他們沒看見,就這樣,為了找到其他人,我苟且著活了下來。
接下來的三十天,我幾乎每天都在同一個地方等待直升機的出現,然而直升機再也沒有來過,我卻看到了如同人間煉獄般的景象。那些沒有被建築物埋沒的人們,有毒的空氣逐漸腐蝕他們的肢體,僅僅七天的時間肢體開始發黑,十五天之後皮膚變硬,三十天之後皮膚開始脫落,我給每個人都挖了一個墓穴,但身體脆弱的像餅幹,放入墓穴中時都是一塊塊的,有的甚至變成了粉末。
我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出於本能的求生意識,我想活下來,難道我連螻蟻都不如麼?我不想變成一堆收不齊的粉末。我回到那個保住性命的地下室,開始改造這裏,把它變成我的居住地。這裏本來就有空氣過濾係統,我連通了多個房間,並且按照過濾等級排列了順序,這樣能保障我出入後不受毒氣的侵害。我所有的食物和水的來源都是密封裝的,這些超市裏都有,倒是不用擔心渴死與餓死,因為在防化服氧氣供應允許的時間範圍內,我可以搜羅到大大小小的超市以及目前來看吃不完的密封食品,這些食物能吃多久,我暫且沒去想,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數,先這樣吧,假如哪天吃光了地球上所有能吃的東西,那我就死吧。
死亡對於我來說並不可怕,我每天都在麵對死亡,可怕的是孤獨,滲透到末梢神經的孤獨。開始時並沒有感覺,但當我孤零零的生活到第三十天,我的內心充滿了恐懼,我沒有人可以交流,住的地方沒有電,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黑灰色的天空,我被困在了地球這個巨大的囚籠中。我像一具行屍走肉,餓了吃困了睡,渾渾噩噩地去那個出現直升機的地方等待希望,然後失望地回到住所。我幾乎喪失了思維能力,幻想妖魔鬼怪把我帶走。我沒有自殺的勇氣,那一點埋在心底生存的火苗一直在燃燒,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