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去長生家吃飯,出後院時,我走到東南角的房屋門口,門上掛著一把生鏽的大鎖,而就在昨晚上,我們還可以自由進出。說實話,來這幾天,我也沒有仔細打量過這裏麵具體放的什麼東西。隔著門縫往裏麵看,裏麵昏昏沉沉,恍惚看到房間正中砌著一個方形的石製凸台,像一口井。
裏麵居然會有口井,太離奇了。井口一側有一根粗大的繩子樣的東西,牢牢拴在一塊大石上人工打製的孔洞內,另一端垂到了井裏麵去。等我的眼睛漸漸適應房間內的昏暗,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一根繩子,而是一條粗鐵鎖鏈。
蘇麗對我的好奇心表現出相當的不耐煩,她隻想快點兒離開這裏。她催我快點走,蘇麗要跟長生說住到老鄉家裏去,再也不要到這裏來了。我在轉身離開的時候,隱約聽到屋內的鐵鏈嘩啦地輕微響了一聲。我急忙停下腳步,堅起耳朵聽時,卻什麼聲音也沒有。
難道是我的幻覺。
在去長生家的路上,我跟蘇麗說,一切我們都要忍著,不要亂說,也不能說我們知道這裏是一個墳墓。在我們沒有搞清楚社員們對我們的態度之前,一定要裝著什麼也不知道。
我很認真地跟她說:“我覺得,如果我們把事情攤開來說,會有性命之憂。”
蘇麗終於讓我的最後一句給嚇住了,她答應不會亂講。
於是,在長生家的早飯,雙方都顯出彼此在試探對方底細的意味。長生不停殷勤地勸我們吃飯,長生老婆目光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蘇麗表現得還算得體,整體上情緒沒有失控。隻是提到想住到老鄉家去,她聲稱這樣我們能迅速地融入到勞動人民的生活中去。
長生對這個合情合理的提議表現出莫大的理解,他表示自己會盡快做好社員的思想工作,把我們兩個圓滿安排到老鄉家裏去。
“我想,我要讓你們能滿意地住下來,所以,一般的家庭我是不會考慮的,首先,他們要政治上可靠,其次,有強烈的接受下鄉知識青年的意願,再者,家庭生活也要符合一定的層次水平,還有,有良好的作息習慣……”
以他的要求,我看古墓衝大隊沒有人家能達到接受我和蘇麗兩個人的資格。就是擱在南陽市,也沒幾個家庭符合。
我和蘇麗絕望地對視一下,覺得長生絕對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我們住在墳地裏。至於,他的用意,一時還不清楚。我想,他應該沒有把我們給害死的野心。如果我們兩個死了,他跟公社交不了差,公社跟縣裏交不了差,縣裏跟市裏交不了差。我和蘇麗命雖賤,但有一個知識青年的身份,而且,是南陽市在整個桐柏縣的典型,就顯示出巨大的政治意義。
當我無意間提到打算去塚頭看看時,長生老婆瞪著大眼盯著我們,半天,才試著說句:“去那兒幹嘛,我們就從來不去。”
長生沒有說話,衝我們點點頭,對自己老婆的話深以為然。
“隊裏小孩哭了,我們就拿把他們送到塚頭嚇唬,他們就會乖乖的。”長生老婆認真地說。
“塚頭的意思是墳。”我故意裝著對那裏一點兒也不了解地問,“我很理解常人對那裏的恐懼,難道那裏是一個墳場?”
長生想想,說:“也倒不是,那兒沒有墳,隻是從老一代傳下來,就說那裏是一個禁地,從來不允許輕易進入。一代一代地傳到至今,至於啥原因,沒有人知道。其實那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你們要想去也可以,隻是小心些,畢竟,有老一代的告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