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部的門外邊站著興奮的迫不及待的會計李明,和他哥哥老小孩李東,蘇麗把他們讓進來,撐著手電筒,往前院的東屋走去。生產隊會議室門的鑰匙李明有,他搶先打開門,蘇麗點亮了左手裏拿著的煤油燈放到會議桌上。然後,非常自然地示意李明和李東坐下來。
就在他們坐下來的當口,南漳貓一樣地溜進院裏麵。她一直在門外的暗處等待著李明兄弟兩人,看到他們進屋後,她才放心地也跟了進來。南漳衝我示意一下,輕手輕腳地往後院走去。我轉身把大院的門關上,在裏麵上牢木質的門栓。
我走到會議室門口,看著傻愣愣坐在椅子上的老小孩李東說:“李東哥,你上後院來,我這兒有幾本好看的小人書。”
我看到李明喜出望外的表情,他早就期待會有這樣一個結果,這個結果果然出現了。他很感激地望我一眼,示意自己的哥哥可以跟我走。他早就期盼著他哥趕快走開。
李東很聽話地站起,走了出來,我順手把門帶上,會議室裏隻剩下李明和蘇麗兩個人。關門的一瞬間,我看了蘇麗一眼,她半側著身子,低著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心裏隻是期願她能多撐一會兒,越久越好。
莫名其妙的大霧眨眼間籠罩在大院裏,手電筒的光線僅僅照有半米遠,就在黏稠的液體一樣的濃霧中失去作用。我們走在大霧裏,竟然能感受到行走的阻力。
走過通往後院的通道時,我感覺像在穿越迷宮,有種迷失自我的心理。李東在我身後輕拍了我後腰一下,由於太過突然,我嚇得手一抖,手電筒差點兒掉在地上。我一扭頭看到他那張成年人的臉上掛著未萌的純真的微笑,怎麼看著都有些怪異。
他說:“劉紅旗,你聽,有人叫你。”
跟著,我聽到迷霧中,傳來一個異常清晰卻相當杳渺的聲音:“爸爸。”
一個濃重的暗影在大霧中時隱時現,他高高地揚著一隻手,手裏像拿著什麼東西,長長的,棍子一樣,揮舞著。
我怔怔地望著那個閃爍不定的影子,十分的眼熟,卻又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
“他是在叫你。”李東盯著我,肯定地說。
“荒唐,你沒聽到他在叫爸爸嗎?”我低聲反駁李東。然後,往那身影處走去。
奇怪的是,我走出幾步,那身影依然還在離我不遠不近的地方,我們彼此間根本就沒有縮近距離。他依舊衝我揮舞著手中的東西,一個勁地叫:“爸爸。”
聲音越來越顯得急切緊迫。我發現他的樣子也像在大霧中衝著我奔跑過來,我們卻無法縮短彼此的距離,依然保持著幾步之遙。
怎麼回事?我衝他的方向又緊跑幾步,他的身影還是在大霧中,不遠不近,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的樣子。東南方向顯出一團桔黃色的光,那是前院裏會議室的煤油燈光。蘇麗正在燈下請教李明相關的醫學知識。
也就是燈光出現的時候,那迷霧中的身影突然淡了起來。越來越淡,我看到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衝我舞動著手中的東西,我聽到他絕望的叫聲:“爸爸,接著。”
跟著,他把手中的長棍一樣的東西衝我擲了過來。他的身影淡化成濃霧一樣的顏色,漸漸地融化在夜色中,再也看不到了。
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接,那東西像被大霧吞噬了一樣,沒有落下來。我手裏空空的,手電筒掉下去,砸在我的右腳上,疼。李東走過來,把它撿起,然後拉著我往後院走。
霧中的身影是誰?他衝誰在叫爸爸?他到底扔向我的是什麼?為什麼彼此離得如此近,卻走不到一起來……
我不想再羅列了,一切都沒有答案。怔怔地跟在李東後麵,我像一隻行動機械的木偶人。
還有一個細節我得澄清,首先是李東說有人叫我,之後,才是那個黑色身影的出現,並且開口說話。難道李東是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