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心已灰了,這樣吵,還有甚好處,分明是冤家對頭到了。相宜拜托二位,把他男的喊來,叫他帶去罷了。”尤進縫說:“你太看得容易。他來得還去不得,他家男人並不在揚州。我聞得他在南京開了門頭,此事非經官不可。”雅觀樓說:“要托二位想法,把我眼前釘拔掉,拚用幾兩銀子。”費、尤二人道:“你到底要去解釋,這人平時並不見有不妥貼處。”雅觀樓有福官之言在肚,死也不去。尤進縫說:“你不去,恐老這樣弄出件事情。今日費兄家,要夜間防備些,明日再作區處。”果一娘到晚間,見雅觀樓不來,他便起來梳洗,敷粉塗朱,穿起衣裳,坐於房內。費大娘即送粥與他吃,他便吃了一兩碗,並不同人說話。獨坐房中,如有心事之狀。費大娘也不好問他,專等雅觀樓來交代他。及費人才家來,方知不到。把日間尤進縫夜間防備的話,說與費大娘。都來勸他睡覺,他便歎口氣,將門拴起。費大娘不睡,在兒子房中聽他動靜。隻聽得箱櫃響聲,不知何故。少頃,聽得開房門聲,陰陰哭出。
在板縫裏偷瞧,是夜月光正滿,堂屋大槅未上。見一娘穿一身新鮮衣服,釵環首飾,妝束得齊整,如出門模樣。仍將自己房門閉住,即取小杌一張,雙腳站上,腰間解下大紅顧繡洋縐長腰巾,做成一圈,掛於門簾釘上,欲去投繯。費大娘知其不妙,忙開門出來,雙手把一娘抱住。說:“姑娘做甚呆事。”一娘說:“親娘,我不害你,讓你女兒超生去罷。”費大娘說:“你遇見邪了。”這裏,費人才拿苕帚來,在他身上打了幾下。費大娘即將一娘拉到房中,叫小廝燒開水。又叫人到錢家,悄悄把信與雅觀樓。此時還在套房與玉郎、桂郎混。聞得信,便請尤進縫議事。尤得信,便連夜來會雅觀樓。說:“事已至此,非經官不得了事。”雅觀樓說:“我要避避才好。”尤說:“不用避,我請畢如刀來,他專代人辦官事,且一枝好筆,無詞不準,無理亦贏。此人請他來一議,包管六爻安靜,不過用筆銀子。”雅觀樓情願用銀,催著請畢如刀辦事。尤進縫又到費家開說,要他婆媳看著一娘,約費人才次早會畢如刀。畢知是筆財氣,大有生色,就捏了費、尤一把。
說:“你我一人。”畢如刀同到了錢門,雅觀樓見了,就下他一禮。連忙拉住說:“小事,包我身上。先做個底子,你看何如?”即坐下,取張紙寫個底稿,與雅觀樓看過。說:“此事叫做宰悶豬,我這東西進去,即刻內單出來,驅人出門。但一件事,要破費你千金。一切事,有令舅我小弟,幫辦效勞。非明即後,人便出門。”雅觀樓聽說大喜,說:“拜托,事後重重有謝。”畢如刀到縣前,會值日頭翁一談,將內外事說定。三日內將人逐出,著娘家領回。果然說:“熟事易辦。”次日即有差人,率同眾夥計多人,喊了引居,打一乘小轎,將一娘抬到官媒家,著他家來領人。陳一子知他用了手腳,不寫領子,聲言上府喊狀,告他謀買人妻。又有原差,來會畢如刀,叫他問錢某,早為想法。有畢如刀同費、尤於中說合,房內東西,盡他發去,外銀三百兩,名曰遮羞錢,方才陳一子認為胞兄,寫了領狀帶回。此事才息。陳一子又將一娘二次入南京河房,倚門賣笑。雅觀樓才把心裏塊石頭放下,旋備酒酬客,畢另有潤筆之資。從此又添一個訟師朋友。這一來,有分教:
家有訟師多訟事,鼠牙雀角日來爭。
畢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