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微微頷首，便是轉身朝院內走去，藍袍男子眼睛瞄了瞄他的背影，神情有些落寞，隨後便聽見身旁小廝聲音有些獻媚，“此番二老爺將這城中的善藥堂交付在大人打理，想必接後定會對大人更加倚重，那府裏的大管家的位置，大人定是能爭上一爭。”說著眸子中流出一副得意神態，頗有些小人得誌的感覺。
藍袍男子轉眼看著這小廝，心頭好笑，想自己當年初入府中之時，便是在這小廝手下打紮，煌煌二十年過去，他不過是從外府執事的爬到內府執事，二十年如同虛度，再看看自己早已是主家之下僅次於大管家的藍袍管事。旋即又曬然一笑，“想想既是這般又能如何。”小廝瞥眼看見身旁男子露出這抹笑意，臉上雖是陪著笑，心中卻是想：“這廝被我寥寥數語便是喜形於色，真恁副嘴臉。”又思慮到自己前程便是在這人身上，便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溜須拍馬，不是“大人人中龍鳳，如今龍出淺灘，必是一飛衝天。”就是“以後還望大人多多提攜，莫忘了小子。”大抵如此。藍袍男子不管話中是否有話，一並接下，真是個笑容滿麵，心底卻是對著小廝的鄙薄深感不齒，繼而又想到自己這二十多年來也是大抵如此，不免有些自嘲。
不過盞茶功夫，兩人便是來到先前那座小院前，男子撣了撣頭頂和衣衫上的積雪，對著那小廝拱手抱拳道：“劉執事不如到府上一坐，溫壺熱酒解解寒。”小廝舔了舔嘴唇，卻是長聲歎道：“倒是想去叨擾大人，奈何數日不歸，家中那婆娘定有怨憤，實在是比不得大人瀟灑。”說完便躬身告辭。男子看著小廝背影，也為挽留，小廝沿著一條胡同，踩著積雪，吐著寒氣，留下兩排腳印。男子駐足良久，院內出來一個中年文士，站到男子身旁，“你倒是不怕他真的進去。”
男子轉過身來，笑容變得有些玩味，“你不懂的，這些在底層摸爬滾打的小人物，比不得你們這些大人物，卻是最懂得察言觀色了。”他眸子中有幾分譏諷，但是更多的是黯然，想來這數十年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呢。說完也不在理會那中年文士，轉身朝小院中走去，眼睛中竟是有幾分不易察覺出的忐忑。
留下眼神中帶著幾分歉意的中年文士，看著那大雪紛紛想起陽春三月柳絮漫飛的時節，呢喃道：“那該多好呀！”
院子中老人從小鼎中夾出一碗麵，沒有理會從半掩門扉裏走出的少年，反倒是屏風之後的腳步聲使他放下了碗筷，眼睛多種情緒糅雜，不過轉瞬便恢複如常。
......
古語有雲，“瑞雪兆豐年。”大抵在這個時節這場雪使得壓在莊稼漢子心頭的石頭都是落下了，以至於罕見的將在除夕夜才舍得用來包餃子的五花肉，都是就著白菜粉條燉了一鍋，家家戶戶的煙筒裏冒出來的炊煙都是有著一股肉香，小孩子們三兩成堆，很應景的不是打雪仗便是滾雪球，以至於青石板路上本來都過半尺的積雪都是見了底，孫忍從這條路上走過，眸子帶著幾分喜色，大抵上和大多數被父母叫回家吃飯的孩子心情一致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