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轉星移，除夕將至，孫忍手中提著一個檀木食盒，踏出小院，小院中的小姑娘跑來，臉上似有急色，瞪大雙眼如銅鈴般，似有怒氣，“你、你怎的又不守約定？”她嘴唇有些顫抖，生起氣來也像大人一般。
孫忍回頭，半蹲下身，理了理小姑娘額前因為怒極而扯得有些淩亂的鬢發，小姑娘不領情地又將它扯亂。“你還小，這樣的事情讓哥哥來抗。”他第一次用這般寵溺的語氣跟小蠻講話，心中是真的希望，小蠻的小肩膀之上便隻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東西，而不是那些打打殺殺，生生死死，盡管是奢望，哪怕有一年兩年也好。
小蠻瞥了瞥被哥哥放在底下的食盒，眼眶微紅，“可是母親是我們兩個人的母親呀。”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已是開始有些抽泣。
孫忍細細打量這個從小就是極為倔強的妹妹，歎了口氣，“在等幾年，相信哥哥，到時候哥哥去哪都帶上你。”說著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小蠻瞪大眼睛，似有光亮由一點慢慢放大，她使勁點了點頭，揚起袖筒擦了擦眼角，“說話算話”最後一個字音落在重處，既有小孩子的俏皮，又有大人們才有的真摯。隨後隻見她揚了揚小拳頭，眼神好像在說：“你可騙我呦，我可是很厲害的。”
看著兩人似乎安靜下來，屋裏一個老人才拖遝著腳步走來，似乎是真的年歲大了，他步子有些踉蹌，背也有些佝僂，就隻有那雙眼睛，始終泛著光彩。
“真的不需要我去，可別小瞧了我老頭子一把老骨頭呀！”老人站在少年對麵，嗓音還是很響亮。
孫忍站起身，右手依舊放在小蠻頭頂，輕輕的揉了揉，“不用，始終是自己的事，不能假手於人。”
“唉，我還想著，一下就還了恩情呢。”老人歎了口氣，神情很頹喪，除了那雙眼睛依舊是神采奕奕。
“你從來不欠我什麼的，就算有什麼，也都已經還了。”少年指了指自己眉心，展顏一笑。
老人微微一愣，繼而嗬嗬笑道：“不一樣的，不一樣的。”至於怎麼個不一樣法，老人沒說，少年也沒問。孫忍隻是將小蠻推到老人懷裏，“小蠻就麻煩前輩了。”老人一隻手搭在肩膀上，“不打緊的，正好跟小泥人湊成一對兒。”接著就聽見老人，“誒呦！”一聲，低頭隻見小蠻，嘟著嘴，狠狠在老人腳上踩了一腳，隨後向小院內跑去，中途還不忘朝兩人扮了個鬼臉。
老人抿著嘴，眯起眼睛，孫忍忍住笑都看向小院門口，院內一個揉著惺忪睡眼的小童還未看清眼前景象，便是小姑娘一把扯回院內，還沒搞清楚狀況，接著便是發出一陣慘叫，滿是童真去。
屋外的兩人笑眯眯，老人再次問道：“真的不用我去？”稍加重了些語氣。
“不用！”孫忍轉過身去，聲音和呼嘯的北風一樣蕭瑟。
......
夏邑郡，柳蔭城五裏外有座小鎮，鎮中不過百戶人家，卻是往來人群絡繹不絕，多是在來采備年貨的鄉下人，有莊稼漢子脖頸上馱著咿呀作語的小娃，騎在自家父親的脖子上，“咯咯......”的笑的含糊不清，身旁一個穿著飄紅繡花襖的小娘，小娘踮著腳拿著一隻繡帕為小娃擦去鼻涕，這繡帕應當是家中唯一件絲綢物件，還有可能是小娘的嫁妝，卻不見她有絲毫心疼，她一點一點擦拭幹淨，將繡帕揣入袖筒，對著漢子笑了笑，漢子無意間瞥見小娘耳垂下兩個大紅點，眉目中有一絲愧疚，心想著，“明年一定要給她添一件綢子圍巾，哪怕自己每天多扛兩袋麻袋。”想到這，漢子笑了，好像看見了小娘笑逐顏開的模樣。小娘無意間瞥見自家漢子一臉傻笑的望向自己，低頭含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