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蒼天棄義士,人生樂事本來稀;倒臥塵埃心血流,磨難曆盡命歸西!悲慘歲月辛酸淚,上帝一一心內記;天道可酬塵世苦,福祉盡享無絕期。
——布萊安特
晨星懸在巍峨的群山之上,一陣絕非塵世所有的清風吹來,預示著白晝的大門正在開啟。
凱茜和埃米琳的逃跑把脾氣暴躁的勒格裏激怒到極點;能夠想像,他一肚子的怒火肯定會發泄到毫無保障的湯姆頭上。當他著急慌忙地向黑奴們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湯姆的雙眼突然一亮,兩手不由得舉起來,這些動作沒有逃過勒格裏的眼睛。他還注意到,湯姆沒有加入追捕者的隊伍。他原想強迫他去,不過轉念一想,過去命令湯姆去幹殘暴的事全部遭到拒絕,那股子頑強勁兒他早已領教。在這關鍵時刻,他不願意丟下正事,與湯姆發生衝突。
所以,湯姆同跟他一起禱告的黑奴跟在隊伍後麵,祈禱上帝保佑逃亡者成功。
勒格裏沒有追到逃亡者,內心積蓄很長時間的對於湯姆的憎恨,達到了瘋狂程度。自從把湯姆買回來,他不是一直拚命地與自己對抗嗎?他雖然寡言少語,他骨子那倔強勁兒,不是像陰間的烈火一樣燒著他嗎?
“我恨死他了!”那天晚上,勒格裏從床上坐起來說,“我恨透他了!他是我買回來的人?難道我不能隨便處治他嗎?我想看看,誰敢來阻擋!”勒格裏握緊拳頭晃動了幾下,仿佛要把手裏的什麼東西捏碎一樣。
第二天早起,他決定不提此事;他打算從附近莊園裏聚集一夥人,帶上槍和獵狗,把沼澤包圍起來,全麵進行搜查。如果成功,萬事大吉;如果找不到人,他就把湯姆叫過來,那時候——他一定要把湯姆治服不可,否則——他惡念頓生,下定了狠心。
“嘿!”早晨起來,凱茜從牆上那個洞眼裏看到院裏的很多人說,“今天的搜索開始了!”
在大房子前麵的空地上,有三四個人騎著馬,還有一、兩條陌生的狗被黑人牽著亂蹦,互相狂叫著。這些人中有兩個是附近莊園上的監工,其他人是勒格裏在附近小鎮酒館裏的朋友,趕到這裏來湊熱鬧。這夥人個個麵目可憎。勒格裏大方地給他們和附近莊園派來幫忙的黑奴輪流倒酒;因為約定俗成,遇到請人幫忙的場合,一定要盡量讓來的人覺得像過節一樣。
凱茜把耳朵貼到洞眼上。晨風朝這邊吹來,他們談話,大部分她都聽得見。她聽見他們在劃分各自的搜索範圍,議論那幾條獵狗的優劣,宣布關於開槍的命令,和抓到她們該怎麼處理等。
凱茜向後一步,雙手合掌,對著蒼天說道,“啊,我的上帝!我們都是罪人;但是,我們比世上其他人多幹壞事了嗎,怎麼這樣對待我們?”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和麵部表情非常懇切。“假如不是為了你,姑娘,”她望著埃米琳說,“我就會走到他們跟前;誰要是一槍打死我,我還會感激他呢,自由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自由能歸還我的兒女嗎?能讓我回到原來的樣子嗎?”
埃米琳不知所措,沒有說話,隻是抓起凱茜的手輕輕撫摸著。
“別這樣!”凱茜說,馬上把手抽回,“你這樣會讓我愛上你的,而我這一生永遠不打算愛其他人了!”
埃米琳說:“我永遠見不到我那可憐的老媽媽了!不管你愛不愛我,凱茜,我一定愛你!”
那溫柔、純真的氣質終於勝利。凱茜在她身邊坐下來,摟住她的肩膀,撫摸著她那柔軟的棕色頭發。埃米琳奇怪地望著那對熱淚盈眶的眼睛,原來它們竟是那樣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