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感覺到衛生間的味道淡了,好像也沒有燒紙的味道了,他把自己的那本老牛津詞典從廁所的窗戶扔了下去,反正是別墅,樓下應該沒人,他辦完了自己覺得該做的事情才緩緩開門。

他雙目無神,望著一臉焦急的龔敏,淡淡一笑,“我好了,你快上廁所吧。”

龔敏已經察覺到衛生間有燒紙的味道,“你幹了什麼?你……你是不是燒了什麼東西?”

蘇哲:“我抽煙了。”

龔敏:“哦,……你怎麼開始抽煙了,你不是不抽煙嗎?”

蘇哲:“最近心情不好,學會了,怎麼,你不是要上廁所嗎?”

龔敏:“恩……”說著她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蘇哲暗暗喘氣,不管怎麼說銷毀了證據。

那個框子已經鎖好了,還在客廳,他再一次打開框子,其實都是英文書。龔敏即使要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像他想象中一樣,妻子從衛生間出來之後,就開始翻他的那個裝了奇怪你的書的框子。

“你這都什麼東西,唉,都是灰塵。”妻子一邊翻一邊看,還拿來抹布擦洗。

“都是過去的舊書。”

龔敏:“哦……”

蘇哲打開了電視機,他覺得過去都被自己燒掉了,也就可以相安無事,就這樣行屍走肉地過下去吧,腐朽吧,他勸告自己。

龔敏隻是像一個好主婦一樣,清理他的舊書,然後放到書房的書架上去,都是英文,她也懶得看。

他拿著遙控換台,一個一個,晃來晃去,其實根本就沒什麼好看的。

不過有個新聞節目引起了他的注意。

“昨日消息,在枝城六中校區附近有個小區發生槍擊事件……”

他睜大了眼睛,耳朵也放大了,心裏砰砰直跳看著屏幕,聽著主持人說:“受害人是一對夫妻,雙方爭執導致受害女子身中一槍已經送往醫院搶救,此刻尚未脫離生命危險,受害者中的男子身上多處刀傷,已經蘇醒過來拒絕接受采訪……嫌疑人已經……”

他看了一眼所謂的嫌疑人,陳寶華,死人一樣的呆若木雞不吭一聲的陳寶華。

他的呼吸也急促起來,眼淚就這樣掉下來,舒曉冉呢中了一槍,尚未脫離生命危險……

他下意識地往外衝,整個人好像一隻衝鋒槍似的。

龔敏還在廚房,看到丈夫瘋跑出去,“蘇哲!你去哪兒……?”

蘇哲聽不見她的聲音,徑直往外跑,他不知道是哪家醫院,隻能憑感覺去找。

他開著自己的車,心裏滴血似的害怕。

陳寶華不僅害得他爸爸終身殘疾,害得他自己活死人一個,還要害舒曉冉……

“他不是喜歡舒曉冉嗎?”想到這裏他一把狠狠拍方向盤。

隻覺得舒曉冉這條命,一次一次被摧殘,就像一朵花,被刀子砍下去似的,他要去看看她。

他先去了她家附近最近的一家醫院。

就是這家。

急救中心有一個有過叫舒曉冉的病人,現在已經換了一個病房,在昏迷中。

他找到了那個病房。

不過現在那個病房有人,是兩個老人,她的家人,是舒曉冉的父母?

他從遠處看著舒曉冉那張蒼白的臉,淩亂的頭發,就像一個死人。

他隻覺得自己的腿軟了,站不穩了,他現在不敢出現在舒曉冉家人麵前。

他知道自己和舒曉冉是見不得光的關係,舒曉冉早已經選擇了光明的婚姻,她負擔不起這種兩麵派的生活,他心裏明白舒曉冉是被逼的,一邊痛恨舒曉冉的缺乏勇氣。

一邊痛恨自己也是窩囊廢,有什麼辦法?

愛情可以超越一切麼?

愛情不能超越親情,愛情不能超越道德,愛情……讓人自由,又讓人被全世界恥笑。

蘇哲一步一步走到病房外麵,找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坐著。

在陌生人看來,這個木訥的帥小夥似乎丟了魂似的。

他確然是丟了魂,他被擠壓地已經快要死了,舒曉冉隨時可能會死麼?

他發呆似的,遊魂一般在醫院坐了一會兒,逐漸腦子裏出現了一個念頭。

他得去找陳寶華,他感覺自己的人生被陳寶華毀完了。

最後陳寶華連舒曉冉都殺,他覺得陳寶華應該快點死,他逐漸強化了自己這個念頭,起身,走路,下樓,開車……心心念念地詛咒陳寶華快點死。

他心裏還有怕,他當然怕陳寶華,他差點被陳寶華殺死了。

盡管父親一次一次跟他說,忘記過去,放下過去,人生還有很長的路,然而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未來了。

他覺得自己早就死了一次,如今舒曉冉生死未卜,他感覺自己又死了一次。

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