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天氣不好,時而狂風呼嘯,光禿禿的虯枝被吹得簌簌作響,嗚鳴整夜,如泣如訴;時而寒雨嘈嘈,滴滴雨聲敲打著屋脊,此起彼伏,喧囂徹夜。
到了臘月二十五,開始下雪。
素雪皚皚,再也停不住,鋪天蓋地的落下。
陸落最怕冷,她會趴在屋子的窗口,透過窗欞看院子裏的陸芙帶著丫鬟們玩雪或者掃雪。
陸芙最愛穿紅色的,大紅如血的衣衫,落在白茫茫的雪景中,格外灼目美麗。
“......姑奶奶,廣德侯府的二夫人來了。”二門上的丫鬟,進來稟告道。
聞氏坐在陸落對麵做針線,聽到這話,立馬放下了手裏的活計,忙道:“快請進來。”
陸落和母親對視了一眼,心裏都挺驚訝的。
陳家這個時節,正是鬧官司不可開交,二夫人是侯府的世子媳,她此前登門,定有要事了。
院子裏還在嘰嘰咋咋的,陸芙拿了個雪球,砸丫鬟玩。
丫鬟們知道這位芙姑娘不拘小節,也不同她客氣,團了雪球就扔過來。
陳二夫人進門,就被不知那個丫鬟的雪球砸中了肩膀,二夫人嚇了一跳,差點滑了腳。
“別胡鬧了。”聞氏已經帶著陸落站到了門口的丹墀上,然後嗬斥丫鬟們,親自下了丹墀,去迎接陳二夫人。
“......您沒事吧?”聞氏扶住了陳二夫人,“這些孩子跟猴兒一樣,拘不住,讓您見笑了。”
“無妨的,我方才是沒留意,自己差點滑了。”陳二夫人道,臉上笑意淺淺的。她倒也不是生氣,隻是心事重重。
這個當口,陳二夫人哪有功夫生丫鬟的氣?
聞氏將陳二夫人請進了東次間,陸落給陸芙使眼色,讓她帶著丫鬟們去後花園玩,別再這院子裏。
陸芙還沒有玩夠,當即就去了。
陸落隨及捂了下被寒風凍僵的臉,回了屋子裏。
陳二夫人是來送銀子的。
“......老太太一定要我年前送過來,這是承諾陸姑娘的,不敢食言。”陳二夫人道,然後把一個小匣子裝著的銀票,放到了炕幾上,推給聞氏看。
聞氏吃驚:“老夫人太客氣了!不過是孩子玩笑話,怎麼當真了?快拿回去!”
說著,聞氏把錢推回給了陳二夫人。
陳家正遭遇官司,又結下冤仇,合族憤懣,沒有心思顧及給陸落卦金,是很正常的。
反而,他們專門派人送了過來,就大有文章。
聞氏不敢收,怕沾上陳家的事。陸落不僅僅是個術士,她還是聞樂喜的外孫女,陳家此前登門,難道沒有這個考慮嗎?
聞氏擔心給自己叔叔添累贅。
“這是應當的。”陳二夫人沒有再推了,反正都落在聞府炕幾上了,她是不會拿回去的。
“......五姑娘,你的卦象真準,老太太說她癡長了一輩子,頭一回遇著這麼厲害的相師。要是早十年遇著五姑娘,也不至於讓我們家十一郎枯骨爛地裏。”陳二夫人說著,眼淚就湧上了。
聞氏連忙遞了帕子給她。
陳二夫人接過了帕子,將眼淚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