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正,顏府聲跡漸消,體弱的夫人姑娘們都準備安寢了。
昭懷院同樣是寂靜無聲。
丫鬟們都回房了,隻有兩個親信丫鬟在旁服侍。
顏浧早早就到了,已經喝了兩盞茶。
顏大郎夫妻倆也來了。
顏大郎臉色灰白,懸在他頭上的刀,就要砍下來了。他前半生的功業和威望,都要毀於一旦。他心裏怯意橫生,害怕和迷茫縈繞心頭,卻不後悔。
大奶奶魏氏心緒難寧,時不時探視顏浧的臉色,再探視老夫人的臉色,反而疏忽了身邊的丈夫。
大奶奶也不太了解自己的丈夫,對他手段多於感情,不知道他此刻神色裏的頹靡是什麼醫術。
隨後,二老爺和二夫人亦到了。
二夫人身體不好,常年多災多難的,到了戌時已經到了覺頭,昏昏沉沉,眼皮都抬不起來。
二老爺則蹙眉:他是長輩,顏浧一個小輩,應該去他的院子裏請示,而不是把他召到昭懷院來。
顏浧向來放肆,二老爺不快之餘,也不知拿他怎麼辦。
“白蘭,去請侯爺。”老夫人見人到齊了,就讓親信的丫鬟去把老侯爺請過來。
老侯爺在後院的一處小僻靜廂房裏,鑽研火銃。
這麼久了,老侯爺對火銃的熱情不減,還沒有研透。
“是。”丫鬟白蘭轉身出去了。
片刻之後,丫鬟回來說:“侯爺請老夫人做主,他就不來了。”
老侯爺不太關心內宅的事,更不想聽顏浧廢話。
“既如此,咱們就不等了。”老夫人麵容慈祥安靜,眸子幽深從容,睿智從神態裏透出來。
“三郎,你有什麼話,現在便可以說了。”老夫人示意顏浧。
顏浧就站起身,給老夫人和二叔二嬸見禮,這才清了清嗓子:“我沒有旁的事,就是想給二堂嫂求個情。”
除了老夫人,在坐的沒人知曉淩氏懷的是野種。
老夫人麵容不變,其他眾人神色各異。
“娘,媳婦也想給淩氏求個情。”二夫人聽到這話,心裏大喜,急忙站起身,借機也對老夫人道。
二夫人是淩氏的婆婆,身子不好。她最愁的就是二郎房裏沒有嫡出的孩子。淩氏砍傷了二郎,刺死了妾室,兩罪並罰,死路一條。可是她懷了子嗣,應該將功抵過。
二夫人雖然已經很多孫子了,卻仍想要淩氏肚子裏的那個。
孩子越多越好啊!
“......祖母,我也想給二弟妹求情!”大奶奶站起身,給老夫人見禮,“她子嗣艱難,好不容易才懷了這胎,應該就既往不咎的。”
顏大郎錯愕看了眼大奶奶。
“求什麼情啊?”老夫人失笑,“她不是好好的嗎,我可沒責備她!”
處理淩氏是家規,隻對顏氏子弟說,連二夫人和大奶奶跟前也不能直白講出來,免得媳婦們兔死狐悲。
所以,老夫人不承認。
現在不承認,將來淩氏死了也不認。
“既是這樣,我們就放心了。”大奶奶鬆了口氣,又道,“祖母,何時把二弟接回來,也該讓他高興高興!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是什麼大事?
這話,頓時激怒了二老爺。
二老爺跟普通的男人一樣,重男輕女,而他更疼二郎。
二郎無故被淩氏那個悍婦砍傷,這是藐視夫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