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落帶顏浧去見她師父。
千衍滿頭白發,素衣消瘦,麵頰蒼白,越發有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姿。
“師父,我帶了顏三郎來。”陸落笑著,踏進了高高的門檻。
顏浧一見千衍,心下惶然,莫名有種窒迫。他不怕任何人,亦不敬畏天地,可他立在千衍麵前,有點喘不上氣,好似滿腹的愧疚。
愧疚感從何而來,顏浧也不知道。
“師父......”顏浧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千衍,下意識跟著陸落叫了。
千衍倏然抬眸,眸光鋒利又冷冰,似剛開刃的劍。
“世人都稱呼我一聲老神仙,我受之有愧了,在忠武侯麵前,我就倚老賣老,你叫老神仙吧。”千衍眼風斂去,滿眸慈祥,對顏浧道。
“是,老神仙。”顏浧立馬道。
陸落不知緣故,不解看了眼她師父。師父素來寬和,就是乞丐叫錯了,他也能寬容過去,不會刻意去糾正,怎麼待顏浧如此苛刻?
師父不是說,顏浧是她的良緣嗎?既如此,師父為何又不喜顏浧?
“忠武侯請坐吧。”千衍眼底,再無之前的犀利,平和安詳,說話也不帶情緒,輕緩而舒適。
顏浧就坐到了陸落的下首。
小廝端了茶進來。
陸落說話,試圖緩和氣氛。
“三郎,我師父說他要給你相麵,不如你先到師父跟前。”陸落開口,對顏浧道。
她好似第一次這樣叫他。
顏浧卻顧不上開心,他仍是心慌,同兒時做錯了事,麵對父親時候的那種敬畏和忐忑一樣,心裏靜不下來。
這種心悸,他自己也不能理解。
也許,術士的術法很高超吧?
顏浧站了起來,準備走到千衍身邊。
“......不用過來,我已經相過了。”千衍笑道,語氣慈祥。
顏浧看了眼陸落。
陸落輕輕拉住他的袖子,讓他坐下來。
“忠武侯從戎多少年了?”千衍開口,和顏浧說閑話。
顏浧老實說:“十二年。”
千衍點點頭。
而後,他又問了幾句顏浧的家裏人,他的差事,以及他擔任帝師的過程。
“......聽聞你當初被困趙州的風水陣裏,死了二十幾個下屬,愣是沒出來?”千衍突然道。
陸落一愣。
顏浧也吃了一驚。
陸落和顏浧的驚訝,不是同一件事。陸落驚訝的是她師父居然知曉此事,而且還當麵問起,揭開顏浧的傷疤。
死了二十幾人,顏浧很自責,心裏放不下。陸落隻跟他叔公說過,還沒有跟師父提過,怎麼師父知道?
顏浧所吃驚的,是柏兮也問過同樣的話。
此事到底有什麼隱晦?顏浧不明白。
“你一點法子也沒有嗎?”千衍問,不帶責備,也無好奇,就是問起件平常的事。
柏兮也這樣說過。
難道他應該有法子嗎?
顏浧很疑惑,他從未學過術法。在被困山林之前,他都沒見過有本事的術士。
世間自稱會術法的,多是欺世盜名之輩。
“沒有.......”顏浧如實道。
千衍輕輕歎了口氣。
他這聲歎氣,像一把鈍器,割著顏浧的心,讓顏浧疼得窒悶。他想起自己年幼時射箭總是不好,父親也這樣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