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開市,陸落用過了早膳,就去了千絲齋。
她的丫鬟碧雲準備了荷包,夥計的荷包裏是四個八分的銀錁子,掌櫃的荷包裏是一個五兩的銀錠子。
“五姑娘,大吉大利!”陸落一到,機靈的夥計立馬上前行禮,說些吉祥話。
陸落微笑,讓碧雲給他一個荷包。
小夥計道謝。
掌櫃夏廷玉也迎出來:“五姑娘財源廣進,快請進來!”
陸落也說些客氣話。
而後,她叫碧雲拿了荷包給夏掌櫃。
鋪子裏已經擺上了貨,大堂收拾得幹幹淨淨,紅漆櫃台半人高,映襯著滿屋的紅布,越發紅得灼眼。
夏掌櫃拿了賬本,給陸落點貨。
“鸂鶒綾是去年賣得最好的,怎麼今年不上貨了?”陸落問,“還有去年城裏大熱的絨圈綿,沒有大紅的嗎?”
陸落鋪子裏去年最暢銷的是鸂鶒綾,這種紅綾布,是城裏滕氏染坊特有的,柔軟而又光亮,比綿和緞都緊俏。
不單是陸落的鋪子,連其他布匹行的那種鸂鶒綾也是最好賣的。
“姑娘,往後是不會再有滕氏染坊的鸂鶒綾了。”夏廷玉歎了口氣道。
陸落不解,問他:“為何?”
“去年臘月,滕氏染坊著火,鋪子燒了一半,還有好些布,滕家的老爺也燒死了。”夏廷玉說。
滕氏染坊是老字號了,幾輩人辛辛苦苦守著這點稀薄的家業,勤勞肯幹。
隻是,生意總不見好。
前年開春,滕家專染鸂鶒綾,染得深透均勻,用色厚重,一時間脫穎而出,生意逐漸好起來,有了點起色。
去年,滕氏染坊的生意更好了,甚至多招了夥計,添了房舍,送過來染的布料也多不勝舉,生意就更加紅火了。
眼瞧著一日日壯大,沒想到突發大火,把幾間鋪子燒得幹幹淨淨,還燒死了當家的老爺。
滕老爺的兒子很小,無人頂住染坊,再也沒有滕氏染坊了。
“真是慘事。”陸落聽了,頗為同情惋惜道。
“可不是嘛。”夏廷玉亦歎。
做生意運氣最為重要,有的人沒那個運氣,到手的財路也要斷了。
“絨圈綿今年太也難進了。”夏廷玉又回答陸落的第二個問題,“聽說隻供殷家的布匹行,就連二太太那等老主顧都斷了貨。”
絨圈綿是最上等的絲織物,進價要三十兩銀子一匹,平日裏也是供富貴門第用的,進貨比較少。
今年,供應絨圈綿的桑戶,被殷家用高價收買,隻供應殷家了。
殷家是湖州府比較大的布商之一,他們有自己的桑園、絲坊、織布坊、染坊等,可市麵上流行什麼,他們都要想方設法攏入囊中。
絨圈綿是新盛的絲織物,也出自小作坊偶然所得,殷家立馬將其納入自家。
“生意是越發難做了啊。”陸落笑道。
她不過很平常的一句話,卻引得夏廷玉惴惴不安:“姑娘,都是小人無能。”
“不不不,您的本事我知道,此事不在您,小的鋪子就是這樣。”陸落笑道。
弱肉強食,自古如此。
這間千絲齋,是陸落入買賣行當的第一家鋪子。
她沒指望這鋪子能多紅火起來。在陸落看來,才人和經驗同樣重要,這鋪子是她和手下的人積累經驗,培養人才的實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