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家的老太太姓薛。
江南女人嬌小,上了年紀再瘦弱,就縮成了一團,穿著寬大的深藍色大襖,像個孩童。
滕老太坐在椅子上,雙足無法夠到地麵,就墊了隻腳凳。
她慈眉善目的,笑容雖然帶著幾分愁苦,卻也和善親切。
陸落上前,叫了聲“老太太”。
“這......這莫不是陸家的玄女?”滕老太問。
陸落現在的名聲是有的,卻還沒有到婦孺皆知的地步。
滕家和陸落的二伯母有生意往來,夥計們常有嚼舌頭的,老人家又有信仰,就留心了此事,知曉是陸落。
“我不是什麼玄女。”陸落道,“我也是平常人家的孩子,隻是偶然得了仙機。”
滕老太慈善的麵容上,突然就添了幾分虔誠。
沒有服侍的下人,滕元娘親自端了茶進來。
粗瓷的茶盞,口端有洗不清的茶漬,茶湯也渾濁,燒水的鍋大概是煮飯的,所以茶水有股子油味。
滕元娘見她打量茶盞,臉上立馬就浮動著難堪的神色。
每個人都會有一段虛榮的年紀,滕元娘現在就處於這個年紀,而家道艱難,讓她的虛榮無地自容。
陸落就端起茶盞,緩緩喝了口氣。
茶湯有點澀。
而後,她又喝了兩口。
滕元娘再看陸落的時候,眸光裏就多了幾分信任。
陸落喝完了茶,就同滕老太寒暄。
“貴號鋪子走水了,東家也遭難,我深為遺憾,您節哀......”陸落道。
滕老太不願意對著外人抹淚,可仍是紅了眼眶。
而後,陸落就開門見山:“貴府的染坊卻沒什麼損失,聽說要出手了,不知我這消息打聽錯沒有?”
“是是,您沒有聽錯,我們要賣染坊的!”滕元娘在旁邊,迫不及待接口。
染坊肯定是要賣的,雖然奶奶舍不得。
這染坊是曾祖父置辦的,已經八十年了,一直都是小本經營。
如今債務纏身,有好幾家債主想讓滕家用染坊抵債,出價極低。
染坊是保不住了。
既然要賣,就要賣個好價格,不是被債主賤價拿去,這也是為何滕家著急出手的緣故。
他們再拿不出銀子,債主就要強占了染坊。
滕元娘昨日去求淩連祥,也是這個緣故,她知道淩連祥買得起。
結果,人家沒有打算要的意思。
“老太太,您打算出個什麼價兒?”陸落衝搶話的滕元娘點點頭之後,轉而問滕老太。
滕老太歎了口氣,輕聲道:“姑娘出個數吧......”
老太太不管家裏的生意,她不太擅長談買賣。
“老太太,咱們誠意做買賣,就敞開了說亮話。我想買貴號,自然不是為了染坊的那口鐵鍋、陶缸和木楻大池,我要的是秘方。”陸落道。
滕老太聽了,微微頷首。
滕老太和滕元娘都知道,自家染坊值錢是秘方。
那些債主,若不是圖秘方,早就強占了染坊,何必跟他們客氣,假惺惺說“買”?
陸落這麼直接,顯出了她的誠意。
滕老太不怕陸落買不起,她們都知道陸落的二伯母沈氏有錢,就下意識以為陸落全族都富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