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天這位在內,已經是第七位了。”夏廷玉告訴陸落。
六月初一,陸落剛進鋪子,夏廷玉就拿櫃台上的賬本給她瞧。
杭州府來了好幾位的主顧。
陸陸續續的,來了七位。
湖州這個月的預訂又少了十四匹,陸落的生意再次降了。不是布的質量,還是布的名氣。
名氣降了,這麼貴的布,銷量自然也要跟著降一降的。
千絲齋的布,名聲其實沒有真正起來過,都是靠些小噱頭。噱頭一過,就漸漸沉沒了。
陸落心裏很穩,知曉任何變故的緣由,也就不擔心了。
對於杭州府的客人,千裏迢迢而來,陸落讓夏廷玉客氣接待,但是布暫時不會賣給她們。
“六月的訂完了,要訂七月的。”陸落讓夏廷玉這麼說。
她們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又賣不到布,這本身又是個噱頭。
真願意買布的,怎麼也會等;不願意買的,回頭下了訂金也要後悔,做買賣還是要底氣。
這點底氣,陸落有,夏廷玉卻沒有。
夏廷玉見生意上門,陸落明明有幾百匹的存貨,她就是不賣,這叫夏廷玉急得跳腳,怕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陸落總安撫他。
六月初,湖州府時至仲夏,天氣炎熱了起來,夏蟬切切,林影生煙。
溫暖明媚的驕陽,像生了火,將繁枝茂葉烤得奄奄一息。今年特別熱,稍微動動就是滿身的汗。
臨近水邊的人家,到了傍晚就能聞到清新的水氣,格外心曠神怡。
遠遠的,有琵琶聲,輕巧而優雅,從金粉閣樓傳出來,路過的書生聽到了,心裏不免發癢,抬頭望過去,都會暢想:“會不會是楚楚姑娘在彈琴?”
金楚楚是湖州府的名妓,她的唱腔細膩而綿柔,又有從南方來的才子和富商追捧她,一時間她水漲船高,成為這兩年湖州府風頭最健的歌伎。
天氣太熱了,金楚楚在調試琵琶,旁邊坐著她的媽媽,和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姊妹。
這些小姊妹年紀太小,跟著金楚楚學琵琶,還不知道嫉妒她,讓金楚楚頗為喜歡。
“......姐姐,唱首《蝶戀花》吧,就是綺兒姑娘唱過的那首?”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笑嘻嘻對金楚楚道。
金楚楚手下一頓,麵上若無其事,心裏猛然被割了似的,有鈍刃滑過心尖,疼得很粗糙,亦很劇烈——她嫉妒了。
同在歡場,已經不能奢望普通女人的前途了,既然走了這條路,每個歌伎都想越走越好。
金楚楚從小就被賣到了青樓,她三年前就有了名氣。
這些年,每每看到後輩湧起,超過了自己的地位,金楚楚的心都要刺痛一下,她太嫉妒了。
“《蝶戀花》有什麼好聽的?”另一個圓臉的小姑娘,察覺到了金楚楚神色的異樣,連忙推了小姊妹一把。
“最近的客人來了,都喜歡聽綺兒那首《蝶戀花》,你也多練練。”一旁的老|鴇發言了。
金楚楚更是氣結:有本事去杭州聽啊,沒本事還想聽《蝶戀花》,真是惡心!
可是她不敢和媽媽頂嘴。
金楚楚就委委屈屈唱了一首,那首《蝶戀花》的詞,她已經記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