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韓侍郎婢作夫人顧提控掾居郎署(1)(2 / 3)

忽一日,江老正在家裏做活,隻見如狼似虎一起捕人打將進來,喝道:“拿海賊!”把店中家火打得粉碎。江老出來分辨,眾捕一齊動手,一索子捆倒。江嬤嬤與女兒顧不得羞恥,大家啼啼哭哭嚷將出來,問道:“是何事端?說個明白。”捕人道:“崇明解到海賊一起,有江溶名字,是個窩家,還問什麼事端!”江老夫妻與女兒叫起撞天屈來,說道:“自來不曾出外,那裏認得什麼海賊?卻不屈殺了平人!”捕人道:“不管屈不屈,到州裏分辨去,與我們無幹。快些打發我們見官去!”江老是個鄉子裏人,也不曉得盜情利害,也不曉得該怎的打發公差,合家隻是一味哭。捕人每不見動靜,便發起狠來道:“老兒奸詐,家裏必有贓物,我們且搜一搜!”眾人不管好歹,打進內裏,一齊動手,險些把地皮多翻了轉來,見了細軟便藏匿了。江老夫妻、女兒三口,殺豬也似的叫喊,擂天倒地價哭。捕人每揎拳裸手,耀武揚威。

正在沒擺布處,隻見一個人踱將進來,喝道:“有我在此,不得無理!”眾人定睛看時眉批:此時要緊,不是別人,卻是州裏顧提控。大家住手道:“提控來得正好,我們不要粗魯,但憑提控便是。”江老一把扯住提控道:“提控,救我一救!”

顧提控問道:“怎的起?”捕人拿牌票出來看,卻是海賊指扳窩家,巡捕衙裏來拿的。提控道:“賊指的事,多出仇口。此家良善,明是冤屈。你們為我麵上,須要周全一分。”

捕人道:“提控在此,誰敢多話?隻要分付我們,一麵打點見官便是。”提控即便主張江老支持酒飯,魚肉之類擺了滿桌,任他每狼飧虎咽吃個盡情。又摸出幾兩銀子做差使錢,眾捕人道:“提控分付,我每也不好推辭,也不好較量,權且收著。凡百事看提控麵上,不難為他便了。”提控道:“列位別無幫襯處,隻求遲帶到一日,等我先見官人替他分訴一番,做個道理,然後投牌,便是列位盛情。”捕人道:

“這個當得奉承。”當下江老隨捕人去了,提控轉身安慰他母子道:“此事隻要破費,須有分辨處,不妨大事。眉批:若是他人,即於此時埋伏圖女根腳矣。”

母子啼哭道:“全仗提控搭救則個。”提控道:“且關好店門,安心坐著,我自做道理去。”

出了店門,進城來,一徑到州前來見捕盜廳官人,道:

“顧某有個下處主人江溶,是個良善人戶,今被海賊所扳,想必是仇家陷害。望乞爺台為顧某薄麵周全則個。”捕官道:“此乃堂上公事,我也不好自專。”提控道:“堂上老爺,顧某自當稟明,隻望爺台這裏帶到時,寬他這一番拷究。”捕官道:“這個當得奉命。”

須臾,知州升堂,顧提控覷個堂事空便,跪下稟道:

“吏典平日伏侍老爺,並不敢有私情冒稟。今日有個下處主人江溶,被海賊誣扳,吏典熟知他是良善人戶,必是仇家所陷,故此鬥膽稟明。望老爺天鑒之下,超豁無辜。若是吏典虛言妄稟,罪該萬死。”知州道:“盜賊之事,非同小可。

你敢是私下受人買囑,替人講解麼?”提控叩頭道:“吏典若有此等情弊,老爺日後必然知道,吏典情願受罪。”知州道:“待我細審,也聽不得你一麵之詞。”提控道:“老爺細審二字,便是無辜超生之路了眉批:會話”複叩一頭,走了下來。想道:“官人方才說聽不得一麵之詞,我想人眾則公,明日約同同衙門幾位朋友,大家稟一聲,必然聽信。”是日,拉請一般的十數個提控到酒館中坐一坐,把前事說了,求眾人明日幫他一說。眾人平日與顧提控多有往來,無有不依的。

次日,捕人已將江溶解到捕廳。捕廳因顧提控麵上,不動刑法眉批:便宜多了,竟送到堂上來。正值知州投文,挨牌唱名。點到江溶名字,顧提控站在旁邊,又跪下來稟道:“這江溶即是小吏典昨日所稟過的,果是良善人戶。中間必有冤情,望老爺詳察。”知州作色道:“你兩次三回替人辨白,莫非受了賄賂,故敢大膽?”提控叩頭道:“老爺當堂明查,若不是小吏典下處主人及有賄賂情弊,打死無怨!”隻見眾吏典多跪下來,稟道:“委是顧某主人,別無情弊,眾吏典敢百口代保。”知州平日也曉得顧芳行徑,是個忠直小心的人,心下有幾分信他的,說道:“我審時自有道理。”便問江溶:

“這夥賊人扳你,你平日曾認得一兩個否?”江老兒叩頭道:“爺爺,小的若認得一個,死也甘心。”知州道:“他們有人認得你否?”江老兒道:“這個小的雖不知,想來也未必認得小的。”知州道:“這個不難。”喚一個皂隸過來,教他脫下衣服與江溶穿了,扮做了皂隸,卻叫皂隸穿了江溶的衣服,扮做了江溶。分付道:“等強盜執著江溶時,你可替他折證,看他認得認不得。”

皂隸依言與江溶更換停當,然後帶出監犯來。知州問賊首道:“江溶是你窩家麼?”賊首道:“爺爺,正是。”知州敲著氣拍,故意問道:“江溶,怎麼說?”這個皂隸扮的江溶,假著口氣道:“爺爺,並不幹小人之事。”賊首看著假江溶,那裏曉得不是,一口指著道:“他住在城外,倚著賣餅為名,專一窩著我每贓物,怎生賴得?”皂隸道:“爺爺,冤枉!小的不曾認得他的。”賊首道:“怎生不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