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絲韻自己坐在那兒等著心瑟,思緒不知怎麼就飛走了。房門終於有了響動,心瑟走進來。她這才“醒”了,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慈祥地說:“坐。”
如她意料之中的,心瑟是坐下了,卻是在沙發的另一端,離她最遠的位置。何絲韻心中針刺了一樣,但是她記著自己今天要做的事情,還是勉強露出了笑容:“你們一會兒還要出去,我就長話短說。”她說著,小心地看了心瑟一眼。見她無可無不可的,她才又問了句:“這麼久不用藥,你感覺怎麼樣?”她關切地問,看著女兒的臉色。這個問號,也是最近的日子以來,她日裏夜裏懸在心裏的。
沉默。這個房間如今坐了兩個人進來,卻放佛更空寂了。這空前絕後的空寂放佛連同她的問話都融了進去。何絲韻覺得自己的心髒著著實實地疼了一下。她知道的,她的疑問和關心,到了心瑟這兒,是別想有任何回應了。
“您不是說要長話短說嗎?”冷不丁地,空寂的房子裏卻響起了聲音,不急不緩。她的聲調,控製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何絲韻覺得自己的臉上,就像猛地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她那苦楚的心裏,一時無盡的酸澀蔓延開來。心瑟,這個孩子,她一向知道,什麼樣的態度和言語,最能刺痛她的心。這些年,她就是在不聲不響地做著刺痛她的事情。她失憶,她為了拒絕恢複,她吃的抗恢複的藥幾乎把她的身子都毀了。何絲韻不知道,她和禦錦,他們七年前到底怎麼回事,他們經曆了什麼,可是她知道,心瑟這麼做,針對的不僅僅是禦錦。她一向最知道,用什麼辦法能傷到她的媽媽。這個她嘴上叫了將近三十年,心裏卻從來沒有真正承認過的母親。以前,是因為“養母”的隔膜,後來,是因為不屑。她根本不屑承認她這樣一位母親!
“哦……”何絲韻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還是平和地說:“我們和羅家的意思,你和禦錦,還是先訂婚,再結婚。但是婚禮,他們家的意思倒是快些。最好能也趕在爺爺手術之前。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心瑟坐在自己的角落裏,靠著沙發扶手,她不知不覺地手指就往那沙發的皮子裏麵陷。他們的想法和擔憂,她當然知道。可是,她就是不能接受或者想象。“在那之後吧。”她最終平靜地說。
“瑟瑟……你要知道,羅家也有他們的考慮……畢竟,畢竟……”何絲韻小心翼翼地說。
“您對自己的醫術,就這麼不自信嗎?”心瑟冷冷地反問。
這句話就如一把利刃刺向了何絲韻,她的臉上刷地抽光了血色。
何絲韻幹噎著說不出話來。她一下子覺得自己身上放佛有千斤重。她放在膝上的手臂用了些力,勉強地撐住了自己。
她再痛,也要忍著。她沒有委屈。女兒之所以這樣的態度對她,是因為她自己委屈,她恨。她不能有什麼怨言。畢竟所有的錯,在女兒看來,都是因她而起。
“你放心,我會盡我全力。”過了好一會兒,何絲韻和緩地說。她不能不為自己感到有些悲哀。在醫院裏和手術台上摸爬滾打二三十年,她最終卻還要向自己的女兒做這樣的“保證”。如果有一天,她做到的,不用她說,心瑟全看進了眼睛裏,那或許才是她最大的安慰!
她看心瑟的樣子,明顯的心不在焉,知道她並不喜歡和自己這樣的“獨處”,她才歎口氣說:“你去吧。”
心瑟剛把手指放上門把手,聽見身後何絲韻又說了一句:“讓爺爺毫無遺憾地放放心心地上手術台,對他也是非常有益的事情。瑟瑟,你再考慮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