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月光黯然,雲朵正掠過月亮的臉。他默默地為她揩去臉上的淚痕。他想,幸福為什麼有個苦澀的尾巴呢?
姚漢金和黑玫瑰結婚了,請班裏的人去吃喜糖。廠裏的工人結婚都很簡單,結婚證一打,把雙方的被子箱子搬作一處,喜糖一吃,小家庭就算建立起來了。條件好的,在父母資助下,可能添置一點家具,買一台剛時興起來的12寸黑白電視機或者便攜式雙喇叭收錄機,條件一般的,則先把小日子過起來再說,那擁有家具多少條腿、多少台機的理想,就隻有靠平時省吃儉用,去一步一步地實現了。
廠裏住房緊張,即使是新婚的雙職工,也要排隊等待分配。姚漢金結婚後仍住在原來租的民房裏,唯一的變化是門上貼了紅對聯,窗戶上多了個喜字。
堂屋裏擺了張大圓桌,桌上擺著瓜子、花生、糖果、香煙之類。參觀新房之後,大家就圍桌而坐,邊吃喜糖邊聊天。新娘子一身嶄新,殷勤地給客人倒茶敬煙,滿麵春風的樣子,左額上卻奇怪地貼著一塊傷濕膏。廖一平就說:“哎,這麼好看的一朵黑玫瑰,怎麼還打了一塊補巴?”
黑玫瑰說:“昨天布置新房的時候,不小心碰了一下。”
廖一平說:“姚師傅不心疼嗬?”
黑玫瑰說:“你問他心疼不疼嘍!你們男人,都一個樣,求你的時候,吐泡痰到地上要他舔都幹,一旦求到手了,你就一錢不值了。”
黃秉良忙說:“那不呐,姚師傅一直心疼你呐,上班的時候都老聽他黑玫瑰長、黑玫瑰短的,買支雪糕都想留給你吃。姚漢金是不是嗬?”
姚漢金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危思心裏有些蹊蹺,新郎倌臉上有客氣,卻看不出有多少喜氣。而且不怎麼說話,一點不符合姚漢金人來瘋的性格。
幾位女師傅議論起來,說班裏的男師傅真是有福氣,找的女朋友一個比一個漂亮。廖一平就說:“最有福氣的是危思,他那女朋友漂亮得,嘖嘖,我隻看了一眼,差點暈了過去!”
危思結巴著說:“我那……隻是創作上的朋友。”
“管他什麼樣的朋友,你帶來讓大家欣賞欣賞嗬!”
“前幾天她不是來了嗎?”他說。
馮彤彤插言道:“來了你也金屋藏嬌,把她關在屋裏不放出來,我們有這個眼福麼?”
危思麵紅耳赤,不知說什麼好,就閉口不言。
吃完喜糖,大家一一向新人道別。出了門,走過曬場,忽聽新房裏傳來廝打吵鬧聲。大家都停住腳步,無不愕然。廖一平說:“這個老姚太不像話,結婚第一天就打打吵吵。”回頭就要去勸架。黃秉良連忙攔住廖一平:“清官難斷家務事,小兩口打架,睡一覺就好了的。”
過了幾天,上班時,危思發現姚漢金脖子裏有幾道抓痕,就開玩笑:“老姚,被玫瑰刺紮了吧?”
姚漢金忿忿地:“哼,總有一天我要把她的刺一根根削掉!”
危思說:“打是心疼罵是愛嘛!”
姚漢金咬牙切齒:“愛個屁,不是個好東西!”
危思錯愕不已:“怎麼了?”
姚漢金說:“她和吳某人睡過覺。”
危思問:“你怎麼知道?”
姚漢金說:“她沒落紅!”
他那惡狠狠的樣子讓危思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