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有喜了 (1)(2 / 2)

她擦淨嘴,伸直了腰說,什麼麻煩?

鄭英將手貼在她的小腹上說,就是肚子裏的麻煩。

她就怔住了。

鄭英的手在她小腹上遊動,低聲問,他那方麵是不是很厲害?

她已無心回答,鄭英的手把一種恐懼帶進了她的身體,迷惘的她已被恐懼牢牢地攫住了。

夜色深沉,高高的鐵塔直指藍黑色的穹窿,停產的工廠像一座中世紀的古堡。到處黑黢黢的。隻有搶修工地被臨時扯起的照明燈照得如同白晝。高音喇叭裏嗚哩哇啦地廣播著表揚稿,那全是危思的作品。他被宣傳科抽到工地廣播站當了土記者,胡鬆生要求他每天寫稿不能少於五篇。他最少的一天也寫了六篇。他每天戴頂柳條安全帽,揣著采訪本到處轉,三頓飯都在工地上吃,要到晚上十一點才下班休息。

危思用安全帽當凳子,坐在路燈下,以膝當桌寫完一篇稿子,準備下班回宿舍。這時繆誌遠帶著幾個廠領導過來了。他連忙收好稿子,扛起一塊竹跳板,夾在人群當中向腳手架上攀去。他對領導一直有一種畏懼心理,他不敢讓當官的看見自己閑坐在這兒,即使實際上並不是閑坐。

送完竹跳板下來,領導們蹤影全無,他這才鬆一口氣,拍拍肩上的灰塵離開工地。剛走到尿素車間旁,值班的疏水器從窗戶裏伸出頭來翰他招手:“危思,有你電話!”

他問:“在哪兒?”

疏水器說:“還有哪兒,在你們泵房崗位。哎,是個屙尿沒三尺高的呐!”

他三步並作兩步,跑進泵房電話亭,拿起話筒的時候他猜測到了對方是誰。

“是危思嗎?”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

“是嗬,你是誰?”

他已聽出她是誰,還是要問,他不明白自己是為什麼。

“你已經不曉得我是誰了吧?”

“不不,莊姝,我……”他不知道怎麼解釋,這場突如其來的事故似乎使他們之間的距離愈發加大了。

“十來天了,不見你來,也沒有你的消息,你是不想再見我了吧?”她聲音平靜,其中的怨氣卻伸手可觸。

“不不,你不曉得我們廠出了大事故,廖一平的女朋友死了……我忙得暈了頭。”

“再忙也不至於……好,我不說了,說多了也沒意思。明天你來吧,我有話要跟你說。”

“可是這一向廠裏不準請假!”他為難地說。

“那我來你那裏,中午。告訴你吧危思,我們可能……也出了點事故。”她吞吞吐吐地。

“好吧,明天中午我在我們廠前麵一個站等你。”他說。

不知為何,他已經不太情願讓廠裏人看見她的出現了。

擱了話筒,出了車間,他搖搖晃晃地走在迷茫的夜色裏。他想,我們可能出了點什麼事故呢?莊姝的話讓他既忐忑不安,又有一絲莫名的興奮。難道我在盼望我們出點什麼事故嗎?

他為自己的想法吃了一驚。

危思站在一棵梧桐樹下,背靠著樹幹,望著通向市區的馬路。正值正午,酷熱難當,行人寥寥,田野裏有沉悶的打稻機的轟響。沒有風,樹葉和路邊的草全都無精打采地耷拉著。

遠遠的看見一輛紅白相間的公共汽車,拖著一路黃塵緩緩而來。不一會,在他麵前嘎然而止。踮起腳尖一看,莊姝正在車窗裏朝他招手。

莊姝下車後他才看見她仍穿著那件淺綠色連衣裙,肩上背著小挎包,亭亭玉立的樣子。他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熱乎乎的小手。

“我馬上要趕回去,下午還要排節目,就在附近坐坐吧。”她說,眼裏閃過焦慮的神色。

危思四下環顧片刻,拉著她順著一條田埂走了幾十米,來到一個池塘邊。塘邊有幾棵垂楊柳,危思找來兩塊平展的石頭,兩人在柳蔭裏坐下。

“什麼事這麼急?”他撫著她裙裾下圓圓的膝頭。

“是有點急,”她蹙著眉頭說,“這事我不知道應不應當告訴你。”

“你說吧。”

“我停經了。”

“哦。”他一時不明白這話的含意。

“本來十天前就該來的,可是沒來。昨天我找一個老中醫看了病,他說……我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