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培訓對於任東風來說,差不多算是度日如年。原本以為走進教室後可以在教室的某個角落找回青蔥歲月裏散落的點點滴滴,重溫當年的“恰同學少年”,可是沒想到一走進教室全不是那麼回事,課桌是簇新的,椅子是軟軟帶靠背的,房間裏滿溢著空調暖氣,寒風被擋在了門外,青蔥歲月也被擋在了門外。意氣風發的“同學少年”是難以重溫了,坐在軟軟的椅子上,任東風非但沒覺得軟椅子比當年的硬板凳舒服,反而生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如坐針氈的惶恐,似水流年哪!
找不回校園的感覺,培訓的日子就更顯得枯燥,幸好有吳曉做伴,任東風才沒有覺得時間難挨。
有天晚上,任東風實在閑得無聊,硬拉著吳曉去K廳唱卡拉OK。兩個人在房間裏鬼哭狼嚎夠了,正準備離開,吳曉眼尖,拽住任東風道:“等一下,你看那人是誰?——好像是吳書記呢。”
任東風循著吳曉努嘴的方向邊望邊問:“哪兒呢?他也喜歡K歌?——要不然去打個招呼?”
“打個狗屁招呼,你看清了再說。”
任東風定睛一看,嚇了一跳,那人可不就是吳楚渝,隻不過此時他並非一人,懷裏還摟著一個妖嬈豔麗的年輕女人,眼看著吳楚渝慢慢逼近,任東風和吳曉麵麵相覷,然後任東風拉起吳曉躲進了剛才唱歌的那間K廳,兩人在房間裏磨蹭了好一陣,估計吳楚渝已經走遠,方才賊頭賊腦地離開。
一出K廳大門,吳曉吐了一口氣罵道:“媽的,人家做賊,把咱們嚇成這樣!”
“嘿,注意素質,怎麼說話呢。”任東風邊笑邊說,沒等吳曉接話,任東風接著道,“真沒想到吳楚渝是這種人,明明就是盜蹠,非裝成個顏淵,平時那樣人五人六的,私下裏卻是男盜女娟,現在再想前幾天他的那通訓話,我呸,真他媽的惡心。”
“你小子可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讓我注意素質,你自己怎麼說話呢——現在知道什麼叫道貌岸然了吧,政客的兩麵性啊,什麼"不許聚眾賭博,不許那什麼什麼的",你看他懷裏摟著下一代的樣子,估計凡是不該幹的,他都幹過,隻是可憐咱們這群人還把他當成偶像,可悲呀,可悲!——對了,咱們回去後該怎麼辦?”還未感歎完畢,吳曉突然為這個讓人討厭的秘密煩心起來。
“還能怎麼辦,爛在肚子裏唄,說出去說不定要惹一身臊,再說了,君子揚善竭惡,咱們就當一回君子,隻當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任東風回答道。
吳楚渝“春風得意”的樣子還在眼前晃動,吳曉那句“估計凡是不該幹的,他都幹過”也還在耳旁回響,吳楚渝果真就有事被傳得沸沸揚揚了。任東風坐在辦公室裏正感歎吳楚渝久在河邊走終是濕了鞋了,辦公桌上的電話忽然鈴聲大震,拿起電話,原來是市紀委讓他去市裏領一份特急秘級文件。向顧晨和彭昆請過假,任東風匆匆趕往市紀委去了。
市紀委人秘科裏坐著一位和任東風年紀相若的小夥子,一聽任東風自報家門,小夥子站了起來,拿出一份文件請任東風簽收,任東風拿過文件一看,哪裏是什麼特急秘級文件,不過就是一份普發性公文而已,他以為人秘科的同誌拿錯了文件,問道:“是不是弄錯了,不是說有特急秘級文件嗎?”小夥子似笑非笑地回答:“文件沒有錯,隻是麻煩你稍等一下,監察室那邊有些事情要請你協助調查一下。”任東風一頭霧水,心想自己能協助調查個什麼,還未等任東風明白過來,小夥子已帶著他走到紀檢監察室門口。
紀檢監察室與別的辦公室並無什麼兩樣,一樣的辦公設施,一樣的房間陳設,然而一種強烈的威壓感卻撲麵而來,這威壓感免不得讓任東風聯想到古代衙門裏升堂時士卒們提著棍子一邊敲擊地麵,一邊呼喝出“威——武——”的景象。聯想未畢,驚堂木還未落下,任東風已有些透不過氣,他不禁慶幸自己沒有什麼可落在這兒的把柄。
參加調查的工作人員有兩個,都是四十來歲,看上去都還友善。調查也沒等敲驚堂木,來得開門見山。一個被稱為張科長的人直接就是一句:“請你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上一次鄉鎮換屆公推公選時的一些情況,你當時在迎仙鄉參選,和你一同參選的有一個叫李盛的同誌,你對他的情況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