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彷徨(2)(1 / 2)

這天錢浩在牌桌上鏖戰正酣,忽然手機響了起來,錢浩正欲抱怨是誰這麼不識趣,耽誤自己發財,拿起手機一看,卻是彭昆的號碼。錢浩不敢怠慢,對著手機正想說話,卻聽彭昆在電話那頭道:“你在哪兒?馬上把任東風給我找來。”電話掛斷,錢浩不敢戀戰,他拿起電話撥了起來,撥了半天,結果卻是辦公室沒人聽,任東風的手機關機。錢浩是聰明人,早聽出了彭昆語氣不對,沒聯係到任東風,他立馬遣散了牌友,親自到辦公室找人。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見任東風邁著懶大步優哉遊哉地從廁所裏踱了出來,錢浩見著有氣,問道:“你去哪兒了,彭書記到處找你——走,一起到彭書記辦公室去。”說完朝彭昆的辦公室走去。

一見任東風,彭昆氣就來了,對著任東風厲聲道:“上班時間不上班,你上哪兒去了?”

“上廁所。”任東風聽出了彭昆的不滿,但他的確隻是上廁所而已,因此他的回應理直氣壯。

“上廁所有理了,我問你,你吃飽了撐的還是怎麼了,幹嘛跑省上去參加什麼群體性上訪?”

錢浩這才明白彭昆生氣的原因,他想真是老天長眼,自己還以為這落水狗打不著了呢,沒想到落水狗卻自投羅網主動送上門來挨打來了,果然是得失天自知,今天這牌局散得總算有些價值。錢浩此時雖搭不上腔,心裏卻是花開朵朵。

“誰胡說的?哪兒上訪了?我沒去!”任東風不甘示弱。

“哼,有膽去,倒沒膽承認了,信訪材料上白紙黑字簽的名,我想不出葛覃鎮哪兒還有第二個任東風。”

任東風倒是沒抵賴,到省上去討公道是他一直想做的事,但卻並未成行。他雖想去,怎奈他體內流著的血是暗紅的,那血色讓他注定過不了自己“思前想後、顧慮重重、猶豫再三”的關,此時彭昆提及,反倒給他刺激出了膽氣:“有沒有第二個任東風領導肯定比我清楚,要不然再查查還有沒有一個"任東鋒"——哦,我說的不是刮風的風,是鋒芒的鋒,另外還要謝謝領導提醒,省上啊我也有好久沒去過了,現在還真是想去,要不然我就去一下。”

見任東風如此嘴硬,彭昆懷疑起來,他忽然間明白定是有人假冒了任東風的名,又見任東風扯上“海選”的事,彭昆怕安撫沒安撫下去反倒再捅一個馬蜂窩,他立馬緩和了口氣:“肯定是你們這批人裏有人上訪了又怕承擔責任所以簽了你的名,這人也太沒素質,這樣,你寫個情況說明,證明你沒去。”

“沒去就是沒去,我憑什麼給別人寫什麼證明,況且我還本來就想去。”任東風的膽氣試探出了彭昆的退縮,更加理直氣壯。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讓你寫個證明怎麼了,你看你這死鴨子嘴硬的態度。”錢浩本來在一旁看得愜意,忽然間他發現彭昆有偃旗息鼓的苗頭,好容易才盼到戰火紛飛,他可不甘心讓硝煙彌漫的戰場立即就煙消雲散,於是對著任東風有意火上澆油。

“我就這麼不懂事,也就這態度,你要把我怎麼樣吧?”李白說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任東風對著錢浩就有點像李白對著敬亭山,隻不過人家是相看兩不厭,他們是相看兩相厭。聽見錢浩的火上澆油,任東風不但不願流露出服軟的跡象,反而挑釁起來。

才剛投石問路,任東風就聽見了響,錢浩正中下懷,他正想拉開戰役,進行猛攻,彭昆卻不遂其願並不戀戰,隻轉過臉對著錢浩道:“算了,他不寫算了,你去寫個情況說明,證明他沒去——這事就這麼算了。”

喜歡打仗的人一般都不愛議和,錢浩骨子裏就有山本五十六戰爭販子的影子,現在是好不容易撈著一場仗打;任東風雖不是好戰分子,但這回也是憋了一肚子氣不想議和;誰想彭昆卻要草草收兵,古人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遺憾的是眼前卻是將在內,君在前,眼見著炮火熄滅,錢浩和任東風的想法居然破天荒地有了一回一致,那想法就是雖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

《信訪條例》上有個屬地管理、就地解決問題、疏導教育的原則,任東風當了幾年的黨政辦公室主任,處理過不少信訪案子,人常說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還沒到三十年,任東風的風水就從河東轉到了河西,他也就成處理信訪案子的人變成了被處理的信訪人。任東風知道市上找彭昆也就是循例了解情況,要求疏導教育,爭取就地解決問題而已,當然,任東風的問題不是彭昆解決得了的,彭昆隻能是循例了解一下情況,卻不料一股“循例”的微風也能把彭昆吹成來勢洶洶。任東風忽然想起一個笑話來,說是有人從湖北宜昌跳長江,淹死之後屍體卻從下遊的宜昌漂流到了上遊的四川宜賓,看彭昆此時的態度,任東風想彭昆“袱上水”的本事肯定也不會比那跳長江的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