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口血剛一吐出來,她也像是徹底泄了氣,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祖母!”沈良臣見狀,終於按耐不住的衝了進來。
老夫人坐在地上,一灘爛泥一樣,一隻手捂著胸口,一隻手仍是顫巍巍的指著沈青桐。
“祖母!祖母您這是怎麼了?”沈良臣有點嚇壞了,想要扶她起來,可他這樣一個半大的孩子老夫人又養的珠圓玉潤,他試了幾次就沒能搬得動。
老夫人胸口絞痛,喉嚨裏又有痰堵得說不出話來,那臉色憋得雨來越難看,白眼珠子直翻,仿佛隨時都有可能翻過去、一命嗚呼。
這一刻,她心中突如其來恐懼不已——
沈青桐這是在報複她,刺激她,想要逼死她,可是她不甘心,也還不想死。
恐懼的情緒,像是潮水一般泛濫的湧上來,老夫人的眼神就由方才的狠厲完全變成了恐懼。
之前被向嬤嬤打發去叫太醫的宮女回來聽說沈老夫人來了這邊,就帶著太醫匆匆趕了來,這時候兩人已經進退不得的在院子外麵轉悠半天了。
沈青桐的唇角冷然一勾,揚聲道:“把外麵的太醫請進來!”
“是!王妃!”侍衛連忙應諾,把那個背著藥箱的太醫給放了進來。
“微臣見過貴妃娘娘!昭……昭王妃!”那太醫匍匐在地行禮,顯然還為沈青桐這會兒的這個裝扮和妝容困惑呢。
“快去看看我祖母!”沈青桐道:“方才她衝過來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就突然這樣了!”
所謂的君臣有別,老夫人衝過來衝著昭王妃發火,這本身就是以下犯上,沈青桐卻不介意替她宣揚——
老夫人如此這般過激的反應,也恰是從側麵再度重申了皇帝和常貴妃之間的醜事!多好!
“是!”那太醫連忙轉身爬過去給老夫人查看診脈,飛快的定了病因:“沈老夫人這是急怒攻心,再加上她年紀大了,心髒和血管的狀態本來就都不是很好,最忌這樣劇烈的情緒波動,她這樣子,當真是有些凶險啊,微臣……”
“那就趕緊治!”沈青桐語氣果決的打斷她的話:“本宮不準她有任何的閃失!”
“是!是是是!”太醫直接就把後半句話給咽進了肚子裏,滿頭大汗的道:“微臣一定全力救治!”
“來人!”沈青桐又叫了兩個侍衛進來:“還不把祖母送回她的住處去,讓太醫好生給她診治?就讓她在這院子裏躺著嗎?”
“是!王妃!”兩個侍衛連忙跑進來攙扶。
沈良臣正手足無措到滿頭大汗,聞言也甚是感激,畢恭畢敬的拱手道:“謝謝王妃!”
兩個侍衛合力把老夫人架著扶起來。
老夫人氣若遊絲,歪著脖子,一頭垂死的老鶴一樣歪著脖子,眼神戒備又惶恐的盯著沈青桐。
“祖母!其實你誤會我了!”沈青桐走到她跟前,卻是什麼都沒做,隻是表情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語氣誠懇的道:“我一點兒也不想氣死你,你可是咱們沈家的頂梁柱啊,您放心,我會讓太醫好好地救治你的,就算沈家的其他人一個個都趕在你前麵、在你的眼前死絕了,我也舍不得你有事的!你得活著,活著看著你的兒孫們呐……”
對這個老太婆最大的懲罰和報複是什麼?
不是讓她痛痛快快的去死,而是——
讓她帶著痛苦遺憾和不甘一直苟延殘喘到最後。
其實沈青桐知道,像是老夫人這樣自私的人,她未必就有多在乎自己兒孫的性命,可是她一生霸道要強,一心的想要維持沈家的光輝門楣,想要榮光顯耀的做人上人……
當初,是她親眼見證了沈家的發跡曆史,那麼現在,不管是人散了還是樓塌了,她都必須還得睜眼看著……
這個過程,一定很震撼吧!
沈青桐說這番話的時候,把語氣壓得很重,落在不明真相的太醫的耳朵裏,可謂言辭懇切,情深意重。
老夫人瞪著眼,嘴巴裏像是拉破風箱一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可是一口帶血的痰卡在喉嚨裏,讓她憋得說不出一個字。
她那眼神裏,憤恨和仇視的情緒像刀子一樣的射出來。
而沈青桐越是看她這樣就越開心,也越滿意——
試想,如果你要打擊的敵人對你所有的攻擊都不以為意,那麼你所謂的報複,就失去了意義。
蛇打七寸,自然是要讓她痛的!
別說是老夫人這種俗人,哪怕道行高深如常貴妃者,也是會有軟肋和弱點的。
老夫人一條死狗一樣被人強行帶走了。
沈青桐就沒再管她,而是重新轉身和常貴妃麵對麵。
“貴妃娘娘不需要避嫌嗎?”她笑問。
常貴妃也很幹脆,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這笑靨如花的另一張臉,冷冷的吐出幾個字:“進去說!”
她不是那些市井潑婦,絕對不會爭執在人前,給別人做笑料!
言罷,她也不管沈青桐答不答應就率先轉身往裏走,徑直推門進了屋子。
墨玉和墨錦兩個麵麵相覷。
沈青桐沉默片刻。
常貴妃見她沒跟進來,就站在門內轉身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