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菲不知怎麼心就突突地跳起來,淩千帆也想騎行三藏線?她臉上沒來由地熱起來,偷覷淩千帆卻發現他麵色微沉,片刻後重又恢複那張恰到好處的笑臉:“如果我們和PL的合作定下來,預計將在年後正式甄選戶外探險經驗豐富的人考察三藏線沿途的食宿、景點。在這之前,PL想看看我們之前做過的旅遊專題,以確定我們的工作人員在做旅遊方麵的經驗是否達到他們的標準。”
貝菲激動得差點連心髒都從胸腔裏跳出來,這份工作給她的自由度原已十分難得,沒想到現在竟有這樣的機會再探三藏線,頓時振奮不已。淩千帆找出幾份文件讓她先看看,她眯起眼瞅到淩千帆桌上還擺著一本英文書,正是原版的《跨越安第斯山》,眼睛陡然亮起來,淩千帆抬首看她兩眼發光的模樣便笑道:“很喜歡Lawrence Miller?這本書是他送過來的簽名書,你有空可以看看。”
貝菲大喜過望,雙手捧著接過來,比領工資條時還要虔誠百倍。方非盡在一旁笑道:“阿三,幹脆齋戒沐浴三天以示尊重吧?”貝菲嘿嘿兩聲,她自做旅遊記者這一行以來,最最仰慕的便是大神Lawrence Miller。據說大神懷揣數千美金孤身一人從巴拿馬運河出發,跨越安第斯山,在綿亙不絕的山脈中邂逅了後來的妻子,在巴西注冊結婚,並出版了第一本自助遊記《跨越安第斯山》。
封麵是一座不知名的山峰,山腰下還是鬱鬱蔥蘢,山頂卻是積雪皚皚——這是Lawrence Miller親自拍攝的,據說是因為他和妻子在這裏告白,所以選作封麵。上麵還印著大神廣為流傳的一句話:你有沒有體會過,在海拔四千一百米的高峰,聽一個人說我愛你的滋味?
每次看到這句話,心中總升起悠悠神往,然後忍不住一再回想,那到底,會是怎樣的一種滋味?
不曾體會過。
其實這短短二十多年,她體會過的遠比大部分同齡人多——生與死,愛與恨,信任和背叛。
曾有人說,每段經曆都是一種財富,貝菲卻覺得,如果事實真是如此,她寧願自己是個窮光蛋。
然而這句話卻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
回辦公室後,貝菲小心翼翼地把書收進帆布挎包,那廂習容容已幫她訂好晚上的約會,遞給她寫著地址的便簽:吳予平,夏堇路11號,蘭花草咖啡館。
她一貫守時,怕遇上高峰期堵車特意多預留一刻鍾時間,到咖啡館時仍早到了少許。她挑了個靠露台的位置,給這位吳先生發短信,告之準確台位號碼。又等了一刻鍾,仍是不見人影,短信回複說堵車。貝菲無奈,隻得有一搭沒一搭地拿檸檬水裏的調羹畫圈。
咖啡館環境很不錯,三層的木石小洋房建築,半伸展的露天陽台,從半凸的陽台上恰好看到店門鑲著的招牌,古樸雅致的五個字,這地方蘇晚帶她來過——那時還不叫這個名字。夏堇路通向江灘,初冬的黃昏便拂來陣陣微寒的江風,陽台上人不多,大約是怕冷,唯獨她是習慣了的。黃沙戈壁、無際冰川都能走過來,這樣的江風不過略添精神罷了。偶爾傳來木板樓梯的吱吱啞啞,那是侍應生上樓來的聲音,從貝菲的角度,恰看到天花板上墜著的吊燈垂下去,昏黃搖曳的,看不清一樓角落駐唱歌手的麵目。沒有酒吧的喧囂,又不同商務咖啡館的嚴肅——氣氛倒是怡人,是以她雖等了近半小時,竟未覺得不耐煩。
“梵音在弦外醉翁意韻妙,茶花櫻花滿山開,杜鵑木棉沿街栽,誰記得曾經有那一盆蘭花草……給我一把吉他我來唱,給我一枝鉛筆讓我來畫,給我一對翅膀我來飛,給我一個空間讓我轉圈……直到那一天愛上上他,直到那一天我眼淚滑下……”
駐唱歌手的高音清麗飄逸,絲毫不遜原唱,絲絲扣扣地纏繞著飄來的嫋嫋咖啡清香。
靜靜地聽完這首歌,原唱的歌手很多年前就車禍身故,她之所以還記得,全是拜家裏那盆蘭花草所賜。這麼算起來,也有些年頭。回憶真是樣可怕的東西,有時候一件事情你可能很久記不得了,這並不代表你就真的遺忘,它常常會在某些特定的時間,或是某個你完全沒有預想到的地點,突然又毫無征兆地跳出來,在你腦袋裏敲上那麼幾下,讓你的心跳陡然加劇,呼吸暫時停滯……
“是……貝菲貝小姐嗎?”
貝菲貓起頭來,暗暗腹誹兩句,約好的時間你不來,我正聽著歌呢你倒跳出來嚇人。心底如此想,卻還是換上笑臉:“嗯,你……吳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