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著胸口,好像一鬆開裏頭就會有什麼東西跳出來——人都是有虛榮心的,淩千帆這樣顧家的人,肯為她和家裏做這樣的對抗,說不感動不欣喜那是騙人的。然而她卻愣愣的什麼也說不出來,淩千帆抬首貼上她的唇,蜻蜓點水般的輕吻,如蝶羽輕拂,竟招惹出她的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修長的手指流連在她聳動的鎖骨上,他貼著她的唇呢喃:“阿三,你最近真多愁善感……”
手機驟然響起,淩千帆接起電話,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四五個電話,聽語氣都像是淩厲實業的股東。大約是淩千帆打了眾人個猝不及防,顧鋒寒數月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今淩千帆也一撒手說要去喀什,股東們自然亂了陣腳。淩千帆安撫完眾人後把手機丟到一邊,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有些失望。
貝菲抿唇不言,她知道淩千帆在等家裏的反應。
高手過招,博弈無形。
先發可以製人,但後發往往更有利。
淩千帆先下了戰書,若繼續出手無異於自亂陣腳,隻能靜待回音。
翌日淩千帆在粵色擺酒席請淩厲實業在婺城的高層們吃飯,簡要交代下兩個月的工作,然後開著海藍色的途銳,往大西北而去。抵達西安時便看到報紙上的新聞,連續兩天淩厲實業旗下公司在A股市場漲幅都不小,已有業內人士開始全方位多角度評估分析淩千帆此次的廣告策劃宣傳。貝菲立在報刊亭一旁朝淩千帆笑道:“還說你不喜歡做商人,你看看,骨子裏都浸著商人的銅臭味。”
淩千帆揶揄道:“可不是,你清高,你視金錢如糞土,名利如浮雲!”
貝菲洋洋得意地反擊:“那是自然,我愛浮雲,我愛糞土!”
繼續向西去,人煙也漸稀疏,淩千帆和貝菲換著開車,並不急著趕路。貝菲開車還不算熟,再則艱險的路都在後麵,沒必要在前麵搶速度。最關鍵的是,他在等待某些東西。
進西北後他反而平靜下來,看著夕陽慢慢沉下地平線——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他突然體味到這樣的心境,一切都變得平和,甚至他覺得如果一輩子都在這樣的路上,人生亦沒有什麼遺憾。
貝菲初次到新疆,特意繞路四處轉轉,不想走時便找旅館歇下來。新疆這個月份的氣候並不好,積雪初融,春寒未消,褐色山麓下全是礫土荒漠,看著隻覺蒼涼,貝菲便笑道:“會不會覺得……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美?”
“本來也沒希望有多漂亮,”淩千帆不以為意地笑笑,又補充一句,“我喜歡就行。”
其實很多停留在想象中的東西,親見時未必那麼美好,他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拉薩他也不是沒去過,於他而言這隻是一種儀式,一種標誌著他走出來的儀式。
車裏播著邁克傑克遜的The Girl Is Mine,淩千帆斜倚車窗,好整以暇地瞅著貝菲,他以為貝菲又會揶揄他“瞧你那蕩漾勁兒”,誰知貝菲卻說:“如果一直等不到怎麼辦?”
淩千帆敲著窗,手指修長分明:“你覺得在拉薩舉行婚禮如何?”
貝菲瞟瞟他沒出聲,邁克傑克遜的歌聲淹沒在車輪揚起的滾滾黃沙裏。新疆和婺城有兩小時的時差,往往晚上七八點太陽仍未落山,不時能看到遙遠的山端上巨大的風車,在遙遙的暮色裏,撐起天與地的高度。喀什地區維族人居多,奇瑰峻拔的清真寺,土堆砌成的維族民居亦別具特色。照計劃他們準備第二天從葉城出發,便找了家喀什的涉外星級酒店,做臨行前最後的休整。
遙遙的燈散著昏黃的光,溫煦、寧靜,白日裏華麗的清真寺在月色下更顯神秘,熱鬧的巴紮此時也一片寂靜,隱約還能看到老城區土黃的村落。翌日車行至葉城,翻越阿長孜達阪後到達新藏線上第一座兵站庫地兵站,達阪是維語,意思就是山口,新藏線上兵站甚多,大約兩三小時就能碰到一個。不過出葉城沒多久便沒了柏油路,車速也上不去,之後經過麻紮等數個山口,到達三十裏營房。相比之前數百公裏荒無人煙的公路,三十裏營房算是極有人氣的地方,除了兵站、營房還有醫院、飯館、食宿站,組成一個熱鬧的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