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越最終被她和淩千帆合演的這場戲騙走,貝菲給他訂好酒店住下,翌日清晨的航班帶走了他,他的滿腹狐疑、惘然惆悵,和她永不可再來的少年幸福。
在機場送走楊越,淩千帆也和她告別:“姑媽二次手術,你最好保佑她平安無事。我知道你在套現,想幫楊越和許明智還房貸?我勸你還是留著傍身吧,從今天開始,哪怕你自投火坑去賣身,也沒有人敢買你。我擦亮眼睛看著,看你坐吃山空,能撐到幾時。”
“謝謝淩少的關照。”
淩千帆開著跑車絕塵而去,她整個人像被吸空一般,軟軟綿綿的,再使不出一絲氣力來。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沒有一絲僥幸可言,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偶爾落到你頭上,也終究是抓不住。
那一年許明智把她接到許家,許諾會替她父母照顧她,誰知短短的一年工夫,又跌回原點;
辛苦捱過四年大學,找到份糊口的工作,終於有能力好好照顧汪筱君,以為找到小小的立足之地,誰知楊越棄婚而走;
倉皇逃到婺城,以為掩埋掉過去的一切,以為找到最堅實可靠的港灣,誰知輾轉周折,水落石出,淩千帆不是最後的港灣,而是最初的暗礁;
三十裏營房,淩千帆在生死邊緣徘徊遊蕩,拉著她的手說爬也爬到拉薩,她以為走完這一段新藏線,昨日種種盡可如雲水散,可是天不放過她。
不懂得雷霆手段,怎配有慈悲心腸?以前他是慈悲心腸,寵著她護著她,任她這隻小船在他的港灣裏馳騁徜徉;現在他是雷霆手段,她觸到他的底線,傷害他的家人,他要拆散這小小的舢舨,任她在驚濤駭浪裏隨波逐流,直至覆滅海底。
“你沒有一刻動搖過嗎?一刻……哪怕是一秒的猶豫,也沒有嗎?”
她是猶豫過的,在三十三裏營房的那個晚上,在他們曆經生死邊緣之後,在他們依偎著取暖的間隙,不僅僅是猶豫,她想到的甚至是徹底的放棄——不知死,焉知生?沒有體驗過死亡滋味的人,又怎能知道生的可貴?她既然已經捱過這麼多年,為什麼不好好地活下去,而要將自己困在往昔的陰霾裏?
可是上天不給她這個機會。
也許是她罪孽深重,她曾虧欠楊越的,最後通通由淩千帆來向她討還。
她朝著淩千帆的吩咐,安安分分地蟄居等死。
淩玉汝腦部血塊淤塞,二次手術後終於醒過來,淩千帆侍奉左右,等情況穩定再回婺城時,發現貝菲已腳底抹油,杳無蹤跡。
他在銀河大廈開例會,氣氛史無前例的差,似乎不管什麼提案都不合他的意,什麼報告看著都是漏洞百出。底下的人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觸到他的黴頭,散會後他一個人窩在旋轉椅裏,從三十九樓會議室的巨幅落地窗,眺望遠處鑒心灣的煙波霧繞、湖光水色。
湖水湛藍無波,碧頃如鏡,或許是湖水太深,他想,無論湖底有怎樣的激流險浪,從麵上看亦是波瀾不驚。
他原來以為,他心底早已練就這樣的死水無瀾。即便是那天麵對楊越,他亦能笑得完美無缺,隻是在她轉身的刹那,丟盔卸甲,一敗塗地。如今才知,他原來是這樣色厲內荏的人,她徹頭徹尾地欺騙了他,他卻沒法忍心,真正去傷她分毫。
心死如灰時,報複並不能使他解脫。
陳嘉謨彙報得心不在焉,他聽著便覺得惱火:“我一沒降你薪水二沒克扣你年終獎,你為什麼念個會議紀要都有氣無力的?”
“反正我念不念你也沒往心裏去,我念得抑揚頓挫的那不是浪費力氣?”
他怒目掃過去,陳嘉謨立時收斂,摸著下巴咕噥道:“剛剛在信實十七樓看了一段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