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尾韻燥熱不散,偶爾幾絲雲影徘徊在窗沿,還未及露出一個清涼的笑容,便被火辣辣的風妹子吹出了幾米遠。
吱吱的老舊風扇將斑駁的倒影打在柳天琪臉上,隨他一聲“小月”的呼喚,朱婷婷傻愣了半晌。
楊靜在暗處窺探兩人變化,朱婷婷被人識破喬裝,驚訝之情自不必說,倒是柳天琪一副山海無遮的坦蕩表情看得有些陌生。
難道是傳說中的鬼上身?不可能。楊靜否定了自己的猜測,文學作品裏那些鬼啊怪的都是虛構的,真正的惡鬼趣和地獄趣是絕不敢在一個精壯男人身上動手腳的。但眼下的情狀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突然,楊靜眼眸一閃,心念電轉之間已是了然,這就是柳天琪口中的“瘋狂的想法”吧。
“秦榭?”朱婷婷,或者該叫她江如月,試探得叫了一聲。
柳天琪喉中又是一動,發出一個似是應答的含糊聲音。
“你沒死?”江如月雖然鬆口,但眼中警戒並未消退,她依舊倚在抽屜一側,不敢挪動。
柳天琪也是杵著不動,一雙眼睛空洞死寂,看不出半分生氣。
兩人僵持了幾分鍾,楊靜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時空仿佛在這個十平米的小空間內靜止了,隻有窗外四散的流雲和頭頂吱吱作響的風扇昭示著,這場戲還在繼續。
突然,江如月素手一翻,一把白色匕首直直插在柳天琪肩上。像是試探,這一刀她並未用全力,隻是利器撕裂皮肉時作用在手上的阻力還是讓這個養在深閨的小女人手中一顫,未待血跡浸出就已經精神不支,撒了手。
柳天琪依舊一副煙火不食的空靈狀態,仿佛這一刀不是插在他肩上,仿佛這些血也不是順著他的肩胛滴下。
楊靜有些看不明白,遇到危險時本能的閃避是無法掩飾的,可是柳天琪在突然遭襲時,連眼瞼的肌肉都不曾顫抖,對自身的控製竟能精準到如此地步,實在是神奇。
“咕嚕”,抽屜中的秦榭喉間又是一動,而此時他的肩胛相同位置竟漸漸爬出了一條深色細紋,由內及外,先是細如蠶絲的一條淺色長口,接著皮肉像花蕾一般綻開,結出了一條長著鋸齒狀花瓣的紫色肉痂。由於冰凍太久,血液凝固,傷口內側紋理清晰可見,隱隱透著暗紫色。
江如月不可置信,撲進柳天琪懷中,喜極而泣。而柳天琪則假裝一個不濟,顫巍巍地倒在了地上。
“秦榭,秦榭。”江如月撫著柳天琪的傷口,杏花春雨。一場苦肉計終於讓江如月相信,眼前的男人是被丈夫的陰魂附了身。柳天琪臉上肩上挨了兩刀,這代價也夠慘烈的。
楊靜尋思著他是這場戲的主角,自己乖乖看著就好。
果然,一番思良人訴衷腸的說辭之後,柳天琪煞有介事地睜開眼睛,骨碌碌衝著楊靜一個壞笑,“嗯~好疼。”他抖了抖肩膀,倒吸一口涼氣,真假莫辨,隻是肩上的血印又紅了幾分。
“啊,小朱,你怎麼在這?”朱婷婷被他問得糊裏糊塗,掛著淚望他。
“哎喲,誰插了我一刀?”柳天琪摸到肩上的匕首,怒斥一聲,這一聲似是動了真性情,牽痛了傷口,江如月還沒從剛才秦榭轉生的情形中回過神來,見柳天琪疼得眉頭直擰,忙扶他躺好,囑咐不要亂動。
眼前的人是柳天琪無異,她望了一眼秦榭的屍體,早已青紫,朦朦的,像刷了一層白灰。
“小朱,你是警察,這事兒可得好好查查。”肩上那一刀插得不深,柳天琪銀牙一咬,硬是拔了出來。“小朱啊,我們可是為了找點線索才來這的,你可別亂說啊。”
江如月腦袋直點,此刻她心念無方,根本不知如何麵對眼前這個男人,隻能順著他的話暫時敷衍過去。
“有發現嗎?”
“唉,別提了,剛進了這鬼地方就像中了邪似的,啥也不知道了。這不,剛醒過來,肩上還插了個這玩意。”柳天琪比劃著手裏的匕首,一陣齜牙咧嘴的怪笑。
初看他時隻覺得流裏流氣沒半分正經,但此時江如月卻被他的可愛表情逗得心中一暖,撲哧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