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切社長,茶涼了,我去換一杯……”小田切正雄死死撰著手機,已經一動不動地坐了五十分鍾,千葉小姐有些焦慮,隨便找了個由頭,想探一探他的口風。
撰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屏幕邊緣似有晶亮水漬,“裏,回電話了嗎?”他問。
“少爺還在開會……”
眸子中的星火瞬間熄了下去,千葉小姐一邊環住粗瓷茶碗,一邊偷偷瞄他的臉色。最近公司生出很多流言,說社長的生意虧了上百億日元,已經連褲衩都不剩了,這可怎麼是好。小田切社長皺紋愈深,看他愁眉不展的樣子,流言不像是憑空而生。
屏幕閃了閃,有電話接入。
千葉故意將茶水濺在桌上,佯裝清理,暗中留意社長的說辭。
“又跌了,竹下不是說,到一百就會反彈的嗎?”
“現在,保證金差了多少?”
“先補上……如果……如果再跌……不,不能平倉,強行平倉就什麼都完了。我……給竹下打個電話。”
“什麼?你已經聯係他了?他真的這樣說,這個混蛋。他騙了我,他騙了我。”
“不,一定不能平倉,我就不信日元會一直跌下去,那些耀武揚威的家夥不是很霸道嗎,怎麼會讓小小的日本占盡彙率的便宜,一定不會,已經到底了……你,盡可能將所有資產變現,繼續追加保證金……我不信,沒道理一直跌……”
“別再囉嗦了,照我說的去做……”
小田切正雄胸口劇烈起伏,掛掉電話之後,整個人依舊沉浸在激憤的情緒中,千葉端著托盤,躬身退出。她基本上可以肯定,公司確實陷入了某種難言困境,小田切社長似乎在外彙期貨上栽了個大跟頭,更可怕的是,他不但不抽身,反而拚死一搏,要將……要將所有資產都搭上。豪賭的男人太可怕了,他已經那麼富有,為什麼還不滿足。如果他賭輸了,自己就會丟掉工作,家裏還有貸款要還,不禁感慨,這真是天大的災難。星河之下,他人氣動山嶽的劇變遠不及與自身相關的一草榮枯更牽人心。
窗台有風掠過,小田切獨自踱到陽台上,沐在夜風中,微有涼意。虛空攤開五指,涼風似絲絹一般從指縫滑過。
夜如水,流過心頭最軟的地方。小田切閉上眼睛用力嗅了嗅,今晚吹的是西風啊,他處吹來的風似乎捎來了他的味道。
小田切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喃喃自語,你在那個國家是否一切都好,我的兒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