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不過三十人,輕車簡從半月便到了太平鎮。留守在此的虎賁中郎將了闕早得了旨意,將太平鎮官邸修飾一新等著孟相到來,誰知孟卿雲匆匆歇了一宿,翌日便要出關。
她雷厲風行,旁人也不敢多話,從距離大燁最近的州鎮一路掃過去,安撫百姓,收繳倉糧,該賞的賞,該罰的罰,一時間安國百姓皆知大燁治軍嚴厲,並不騷擾;大燁相國親臨安撫,已然將他們當做己國百姓。
孟卿雲的手段叫了闕看了分明,自此不敢小覷,聽之任之,不過三月就到了安國都城宛城。已經入了春,宛城卻冷如冬季,街上行人甚少。當地特有的籽冉花瀲瀲開了滿城,花色純白,花蕊嫩黃,最是幹淨動人的顏色。
他們一行人打從城門進來,風一吹,落花簌簌拂了滿身。孟卿雲微微仰首,望著那些落花不知怎地彎起一抹笑。
好在孟卿雲不以為逆,打馬進了皇城。連歇息都不用,將下麵官員擬好的冊子拿來過了一遍,詢問幾處不妥,改定了幾處。各項所需以及所要帶至長安的東西都登記入冊,讓人送到長安至右相府上。
以上種種事畢,天色黑沉,了闕也累得睜不開眼,孟卿雲這才大發慈悲地讓人去休息。蘇曆替她端了晚膳進來,還沒吃幾口,外頭有人來報:“孟大人,長安信使到了。”
蘇曆疑道:“去送冊子的人不是方走嗎?”
孟卿雲亦是一怔,隨即想到某種可能,擱下玉箸道:“我去瞧瞧。”
宛城地勢平坦,天幕更是渺遠無邊,漆黑無垠。皇城裏並沒有多少人,孟卿雲也不是個喜好鋪張浪費的,所以遠遠才掛著一盞燈籠,在風裏輕晃,光影閃爍。
信使在禦書房裏候著,她記得路,自個兒尋過去。一挑簾,那人笑著打千:“孟大人。”
見果然是來喜那張臉,孟卿雲心下泛喜,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問蕭戎讓他帶來什麼消息,隻能笑笑道:“辛苦了。”
“為皇上與大人分憂,哪有什麼苦。”
“不在長安,不必如此拘禮。”料想來喜匆忙而來,應當累極餓極,忙囑咐門外候著的下人傳膳,末了回過頭來笑道:“先坐吧。”
來喜幹笑兩聲謝恩,手腳扭捏,不知該如何擺放。
孟卿雲微愣,莫名就覺出點東西,眉眼也漸漸冷下來。定了定心神,含笑望著來喜:“公公此次前來,可是有什麼旨意?”
來喜與她相處過一段不短的時間,明白她不是個好欺的,又想起臨走前郭濟囑咐的話,鼓了鼓氣,掏出懷中藏著的聖旨,恭恭敬敬雙手奉上。
明明是聖旨,不用孟卿雲跪下接過,反而是傳旨太監卑躬屈膝獻上,若叫讓旁人見了,想必驚掉下巴。
可她神色更冷,鳳眼微眯,半晌將那卷明黃拿在手上,慢騰騰展開。
端正墨痕落進眼裏,凝起白霜。
來喜忽地“撲通”跪在地上,肩膀顫抖,強自鎮定道:“隨行而來的聘禮都在皇城外,還請孟大人清點。皇上口諭,待此間事畢,請大人親赴慶陽,務必將之遺公主安全接回長安。”
眼角偷覷,孟卿雲神色無波,並不像師傅說的那般可怕。來喜咽了口唾沫,又道:“此次兩國聯姻,乃是秦晉之好,大人當以大局為重。”
除旨意外,還有聯姻的文書,大紅底子,就藏在那明黃之下。
指尖在緞麵上摩挲,她眉眼低垂,過了許久方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
來喜弓腰退下,屋內外一時太過安靜,“哢”的一聲就太過清晰。
其實並不算意外,從暗衛帶來拓跋遺消息的那次,她就隱約有了預感。可蕭戎回長安之後絲毫沒有提起,她不多問,隻懷疑許是自己多想,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