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嗯”了聲,翻個身,呼吸又緩下去了。
她想了想,還是彎腰把薄毯拿起來抱在懷裏,掀簾出去。此時已晚,看守的人雖還盡職守著,但有限的注意力都放在道路兩邊,孟隨心又故意放輕了步子,一時並沒人發現她。
孟隨心繞到拴馬兒的地方,身子藏在暗影中,偷偷將係在樹上的韁繩解開,往後退出好幾步,撿起幾顆石子,猛地朝馬兒扔過去。石子重重擊中馬屁股,那馬兒受了驚,揚蹄嘶鳴一聲,邁步朝大路跑去,驚得其它的馬兒也響了一片。
守夜人暗罵,有一人忙騎馬去追。孟隨心趁機往駐地後頭走,那是一片山林,樹木不多,但株株高大挺拔,兩人合圍才能抱住。她不敢走遠,尋了棵最不起眼的樹躲著,將毯子裹在身上,雙手抱著肚子。
過了將近一刻鍾,去追的人總算回來了,騎著一匹,手裏牽著另一匹,罵罵咧咧地馬兒拴嚴實了,駐地又恢複平靜。
她心下一鬆,眼皮發重。
近來實在太能睡了,下午睡了那麼久,現下又困了。然而不敢睡死,閉眼須臾就會自動驚醒,瞧一瞧帳篷商隊是否無事,又繼續睡去。所以那陣馬蹄聲來的時候,她幾乎是立時就醒過來了。
躲在暗處看著,不過須臾,駐地燈火通明,所有人都被趕了出來。領頭的人嗓門很大,隔著那麼些距離,孟隨心都能聽見他的聲音:“給我仔細查!”
但商隊人本來就多,又加上舞姬,密密麻麻地站在那兒,看得人眼都花了。領隊人翻來覆去地清點人數,官兵手裏拿著畫像一個個查過去,到最後仍是一無所獲。
領頭人發怒:“都在這兒了?你要是敢私藏逃犯,我讓你們都進大牢!”
領隊人苦著臉道:“都在這兒了……”他自然不會自找麻煩,誰知話還沒說完,有名舞姬道:“有一人不見了!”
“是誰?”
正是與孟隨心同帳篷的女子,越過眾人上前道:“我不認識她,今日她才加入我們的……方才我睡得迷糊,她起身說是要去解手,現在還沒回來呢!”
領隊無法,隻好附和:“是有這麼一個人,將才是我數漏了……”
“那人呢?”
“軍爺、軍爺,”不忍領隊被為難,一名守夜人忙道:“就在半個時辰之前,有一匹馬兒忽然跑脫了,我循著聲音去追,走了半裏多地才追到。定是那人偷了我們的馬,又跑不過我,這才棄馬逃了!”
得了這麼個訊息,他們不敢再耽擱,與領隊撂了幾句狠話,忙帶人往守夜人指的方向追去。領隊讓大家都散了,孟隨心等了一會兒,覺著差不多了,這才起身將薄毯扔掉,抓了幾把泥抹在臉上、身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人散得差不多了,隻剩領隊與幾個守夜人還在,瞧著她從烏黑黑的樹林裏走出來,披頭散發形似女鬼,皆是嚇了一跳。
“你怎麼從哪兒出來了?”
孟隨心眼眶泛紅,揉著腿道:“我之前去林子裏小解,誰知道一腳踩滑了,狠狠摔了一跤,腦子發暈,剛剛才醒過來。原以為會有人來找我,可大家都睡沉了,我還是自己費勁爬起來的!”越說越委屈,眸中泛淚,有大哭之勢。
領隊忙抬手讓她打住,急急問道:“你是去解手?你沒跑?”
“我做什麼要跑?”她滿臉不解,白皙的臉龐被泥土弄髒,衣裳淩亂,很是狼狽。”咱們不是要去大燁嗎?難道不去了?”
看她那副膽小緊張的樣子,領隊不由放緩了語氣:“你有沒有惹過官家的人?剛才他們來抓人,我們還以為你就是呢。”
“官家?”她立時花容失色,“我一向安分守己,從沒招惹過官家啊!”髒兮兮的雙手揪住領隊的袖子,“我絕對不是!領隊,你們不要拋下我啊!這荒郊野外,要是留我一個,我、我該怎麼辦啊……”聲調揚高,仿佛下一瞬就會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