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他問,胸膛起伏,衣裳貼著孟隨心的臉廓,氣息越發濃烈。
她淡聲道:“這地方真漂亮,可惜不是我一個人的。”
他一頓,她輕笑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郭濟早派人在暗處瞧著,一見孟隨心醒了,即刻讓人撐傘過來。蕭戎接了傘,自己給她打著,引著她往景明殿去。她走得慢,裙擺都沾了濕氣,眉眼霧蒙蒙的,好像一幅畫。
多久沒有這樣了?
僅僅隻是雨中並肩而行,他都覺得是奢侈。
蕭戎笑道:“怎麼不走了?快到了呢。”
孟隨心瞧著那人走了,這才慢慢抬步往前。一別將近三年,這地方倒是一點都沒變,仍維持著她還在時候的樣子。桌椅擺放,茶水點心,連慣用的帳子,都是從前的。
郭濟已經備好飯食,見著他們前來,機靈地上前請安:“皇上、孟姑娘。”側身引著孟隨心往桌邊去,“主子吩咐備著膳食,等姑娘醒了便可用,姑娘可還喜歡?”
郭濟辦事自然滴水不漏,孟隨心沒了記憶,總不至於口味都變了吧。再琢磨著懷孕的女子喜歡的口味,準備的飯菜,差不了多少。
孟隨心掃了一眼,也覺胃口大開,總算是露出一點笑臉:“多謝。”
蕭戎臉上綻出些晴朗,郭濟心中一喜,忙道:“姑娘客氣了。”
孟隨心在桌邊坐下,蕭戎亦是挨著她,郭濟對殿內的宮人使了個眼色,尋個借口一並退出去。孟隨心毫不在意,執起筷子吃了一口,眉梢蹙著,又放下了。
蕭戎忙道:“怎麼了?不喜歡?”
她搖搖頭,“不吃了,我沒胃口。”
可她一上午吃的全都吐了,又是最容易餓的時候,怎麼可能沒胃口。蕭戎眉間皺著,眸中一閃,問她:“手還疼嗎?那藥你許久沒擦了,是不是傷口又不好了?”
他說的是之前給她擦傷口的藥,那東西確實很有效,她用了不幾日,拿筷子的時候就不那麼痛了。可這下並不是因為傷口開裂或是別的,而是……那傷深入白骨,長安十月本就冷了,又加上這麼一場大雨,她早前還能忍著,現在是實在忍不了。
從骨子裏開始的疼,一陣一陣,疼得她頭皮都緊了。
可那裏那麼脆弱,揉也揉不得,捏也捏不得,除了任由它疼著,還能怎麼樣呢?她垂下眼:“沒事,我隻是不想吃而已。”言罷放了筷子,起身走開。
蕭戎手緊了緊,隨即跟上,“你餓不得的,隨心,乖一些……”似是無奈,然而手剛要拂到她衣袖,被她側身避開,手指擦著她袖腳而過,隻剩一手虛無。
他也裝不下去了,在她身後站定,聲音沉沉:“隨心,到底怎麼了?”
她像是沒聽見,顧自走到窗邊,伸手去接雨水。他往前幾步,隔著她半步遠,視線落在那頭如瀑黑發,發絲輕輕浮動,都仿佛掃在他心尖,於是又軟下來:“隨心,我哪裏做的不對,你告訴我。什麼地方你不喜歡,不如你的意,你也告訴我……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都隨你,但你不要不開心。”
她微微側著臉,美好的弧度真是如同入畫,睫毛卷長,遮住其下深邃,淡淡勾起一點笑:“剛才那人是誰?”
她說的是方才在玉橋上時瞧見的那名女子。
蕭戎一愣:“不過是個婢女罷了。”
她幽幽歎息:“你又騙我。”
“又”這個字,著實讓他心裏驚了一回。但轉瞬想起,即便是她失憶後重逢,他也沒少扯過謊話,稍稍安定些許。
“你是為了那個?”他失笑,“那真是個婢女,你若不信,我讓人將她找來給你瞧。”
“那找來吧,”她揚眉,“找來吧,我要瞧瞧,什麼婢女可以這樣放肆。”景明殿是何地?今上歇息之所,把守森嚴,尋常妃嬪亦要層層通報才得進入。區區一個婢女,何以能在殿前來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