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又是微醺,苗正新這一覺,隻睡到陽光照進屋子,滿室生輝,這才伸一個懶腰,晃晃刺痛的腦袋,一骨碌從榻上翻起來。
看到自己僅僅被剝了外衫,身上臭汗味和酒味混雜在一起,苗正清不由得惱怒:“這群殺才,連這點侍奉人的事情都做不好。來人呐,趕緊給我燒水,本縣要好生沐浴一番。”
打著官腔的苗正新迎來的並非縣中差役,而是簡雙清。
一大早還沒量,簡雙清就已經起來了。馬嶺鎮的事情解決不掉,他的心中老是壓著一塊石頭。
隻是任管他進去看了多少回,苗正新愣是沒有醒過來。哪怕扯著衣袖呼叫,得到的也隻是幾聲哼哼。束手無策的簡雙清隻能等在院子裏,這門前的土地,來來回回不知被他踩了多少遍。
當他聽到苗正新的叫喊聲的時候,心頭那股子激動,簡直無以言表。
苗正新看到簡雙清的身影,登時也愣住了。眨巴著還有些酸澀的雙眼,強忍著身上的燥熱,苗正新開口詢問:“簡知寨,你不在馬嶺鎮好好呆著,來縣裏做什麼?有什麼事情直接去找連縣丞,本縣今日還有場宴會要赴約。”
聽到這話,簡雙清傻眼了:“縣尊,這次可是大事,連縣丞了,要縣尊你才能解決得了。”
“哼,本縣的大事,不外乎那些百姓抗稅,或是西夏人入侵。這兩樣他哪一個不能辦?”苗正新委實忍不住身上的燥熱和臭味,扭了扭身子:“行了,有什麼事情呆會兒再,本縣要先沐浴一番。”
一把推開簡雙清,苗正新闊步踏出門外:“我教你等這些醃臢潑才,本縣要沐浴,還不趕緊抬溫水過來。還有你,給我出去候著。有什麼大的事情,咱們頭上還有州衙頂著,用得著你一個知寨操心?”
幹澀的嗓子因為沒有及時補水,吼喝了幾句便有些嘶啞,聲音如那老鴰一樣,響徹了整個通化縣後衙。
苗正新雖然平常不管事,但那也僅僅是個表象。事實上,縣中這些差役,還不敢違拗他的命令。不過兩刻時間,便有五六個差役拎著或熱或涼的水,匆匆來到苗正新的屋內,將洗澡水摻好了,這才恭敬地離開。
唯有還站在院子裏的簡雙清,不知所措。
好在苗正新沐浴並沒有耗費多少時間,半個時辰之後,他終於穿了一身整潔的衣裳,走出來看著簡雙清,言辭中多有不耐地問道:“吧,到底怎麼回事,要你這般慌慌張張地前來稟告。”
總算有機會開口,簡雙清急忙回稟:“卻是馬嶺鎮與府城寨的百姓發生了械鬥,安化知縣沈耘邀請縣尊過去商議如何分水的事情。”
“分水?分什麼水?”一連迷茫的苗正新直到得到解釋之後,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看著簡雙清臉上焦急的神色,苗正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真是的,這水麼,流到哪裏便算作哪裏,何須分水。”
再度攜一壺酒,苗正新乘著馬車,搖搖晃晃來到械鬥的地方。
和許多守在這裏的百姓一樣,沈耘熬到後半夜,也實在有些忍不住,便在馬車中扯了一塊毯子睡著。大清早起來,睡得當真有些不舒服。匆匆到馬嶺河畔撩了水洗漱之後,拍打著身上的塵土,重新回到兩方人中間。
百姓們自發地送了食物過來,粗糙的麥餅吃了一塊,再喝上幾口清涼的河水,殘留的疲憊總算被驅離。
此時沈耘心中多少是有些火氣的。
因為距離簡雙清離開已經足足八個時辰,到現在這通化知縣居然還不見身影。沈耘不相信簡雙清沒有明白自己在場的事情,顯然,自己這身份,似乎在人家心裏分量不夠。
更不要這幾條人命了。
原本還想著客客氣氣將這件事情和了的,沈耘這個時候改了主意。看著炎熱的氣溫將遠處的景物曬的影影綽綽,沈耘搖了搖頭,長舒一口氣,便要走向府城寨的百姓這邊。
“沈知縣且留步,我家縣尊已經前來。”
遠處簡雙清的聲音響起,沈耘還是忍不住回了頭。在簡雙清的身前,是一個年逾四十的男子,一身便服在身,帶著幾分疲態,一臉漠不關心的樣子讓沈耘心裏登時就來了火。
走到近前,簡雙清便介紹道:“沈知縣,這位便是我家縣尊。”
來人很是隨意地拱手:“沈知縣,有禮了。聽聞你要與本縣商議分水的事情,不知究竟是怎樣的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