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存在就像秋天的雲那麼短暫,
看著眾生的生死就像看著舞步,
生命時光就像空中閃電,
就像急流衝下山脊,匆匆滑逝。
葛蘭回到家中。從火車站到家是下午五點半。她從包裏掏出鑰匙打下門時感到了一種異樣的氣息,這是陌生的氣息。她在脫去外套並換鞋時,看到了掛在衣架上一件男人的衣服,同時也看到了鞋櫃裏一雙男人的鞋。
從廚房裏走出一個男人,男人近五十歲。他看到葛蘭愣了一下,隨後他微笑著說:“你是小蘭?”他這樣說著雙手捏著圍裙的下擺。
葛蘭也愣住。她看著男人,她拿不準這男人是什麼人。她讓腦子飛快地轉動,她在判斷。她換上拖鞋後突然想起母親十天前給她打電話的事。母親在電話中說:“我和你桑叔叔已經辦了結婚手續。”葛蘭想到這裏轉過身重新麵對男人。男人仍站在廚房門前,他一直看著葛蘭。
“你是我媽在電話裏說的桑叔叔?”葛蘭說。
男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葛蘭看了看牆上鍾,再有半個小時就下午六點了。
“我和你母親不知道你今天回來。”男人微笑著說。
“我沒有說。”葛蘭說。
“你洗一下,我準備晚飯。”男人說著走進廚房。
葛蘭簡單地洗了洗臉。從衛生間出來,她聽到廚房裏炒菜的聲音。葛蘭走進自己的房間。她坐在窗前。十天前,她在廣州一家旅店裏也如此坐在窗前,不同的是,在那時她點燃一支煙吸著。窗外是黃昏時分的景致,對麵的高樓已經有燈光閃耀。高樓阻擋了一切,阻擋了遠處的天空,阻擋了更多的高樓,無法阻擋的是喧鬧蒸騰的城市聲音。在那樣的情形中,她的手機響起來。是母親來的電話。她拿起手機接聽,母親問她在廣州怎麼樣。她說,還可以。母親又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她遲疑著,然後,她說,她也說不準。接下來,母親說她和“桑叔叔”辦了結婚手續。她說,她知道了。她再沒有說什麼,母親也再沒有說什麼。放下手機,她又注視對麵的高樓。天色已經完全昏暗下來,對麵高樓亮起的燈光越來越多。她就這樣一直坐著。一個小時後,她拉住窗簾。她走進衛生間洗澡。洗澡的時候,她想起母親在電話上說的事。關於這事,她隻想了幾秒鍾,隨後,她再沒有想。
六點整,母親下班回來了。葛蘭在自己的房間裏聽到母親開門的聲音。葛蘭站起來朝客廳走去。她得出現在母親麵前。
“回來了?”母親一邊脫外衣一邊說。事實上,她一進門就看到了葛蘭的包。現在,她對葛蘭打招呼顯出一種微笑,這微笑是在平衡心中稍稍泛起的緊張感。畢竟,家裏多了一個人,她得讓葛蘭麵對這種事實。葛蘭看出了這一點,她想表現得自然一點,表現得無所謂一些,但她表現不出。旅途勞頓,再加上不善於、也不屑裝假,因此,她的臉上隻有僵硬和疲倦的神色。
三個人坐在了飯桌前。
“你在廣州進貨進得咋樣?”母親說。
“還順利。”葛蘭說。
“一直在廣州?”母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