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隻有身體才不會說謊,她在他激烈的衝撞中益發無力,頭暈目眩近乎哭泣。幾乎忘了剛剛還在爭論的問題,程牧行削薄的唇鮮紅若血,他用冰涼的指丈量著她,狹長的眸子靜默地看著她,眼神深邃如星,漆黑莫測,冷靜的看著她在他身下戰栗。
總有人說小別勝新婚,沈居沅想,她是個慣例。每每在程牧行做完空中飛人回來時,她總會為兩人之間的話題而搜腸刮肚,曾和喬妝笑言想出個話題要比布景方案來的更難。
程牧行開車向來是一貫的心無旁騖。
沈居沅看了眼車窗外的燈火,打了個哈欠問他:“你怎知道我在這裏?”
程牧行薄唇抿了抿:“我問了你們公司打掃衛生的阿姨。”
她愣了愣,嘴巴張成個“o”型,好半晌,才訕訕的笑笑:“其實不需要這麼麻煩,我總會記得回家。”
驀地,他發出一聲輕笑,狹長的眼微彎:“萬一不記得呢?”
程牧行微微側了側頭,饒有興致的看她一眼,又將視線收了回去。
沈居沅咬著唇角,深深吸了口氣,她自認吃癟理虧,起初兩人的婚姻板上釘釘時,她三番五次收拾著為數不多的細軟,屢屢蹬門離家,有時是在pub的卡座裏將就著一夜,有時是在某個酒店,更離譜的是,一次不跟他招呼就跑去看塞外大漠孤煙直,出發前明明一往無前耀武揚威的姿態,偏偏因水土不服倒在某個小酒館裏高燒不退一病不起。
程牧行趕來時正是某個下霧的早晨,她燒到39度,懵懵懂懂睜開眼時,正一眼撞入他眼瞼再明顯不過的青灰,沈居沅自知理虧的向後縮了縮,直到撞到落灰的牆紙時,才自知理虧的問他:“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多久了?”
為了自尊自信自立自強和骨氣,她孤身一人跑到塞外,光想想就覺得俠肝義膽,豪情滿天。可結果是她嬌生慣養撟揉造作的皮囊不適合此處的風水,隻適合都市的不夜城和燈紅酒綠,把自己愣是整到了這副形狀,還被他看到,程牧行的脾氣她是曉得的,少不了做閑暇時逗樂的話柄,時不時得拿出來風幹曬曬,提醒她的愚蠢和不自知,光想到這裏,她就在心裏哀嚎一聲,將自己蒙到被子裏。
他憂愁的看了她一眼,甩了甩溫度計,輕輕噓出一口氣:“還好,說話中氣還很足。”
他扶著她起來,從圓桌上端起水和藥給她,掀開她蒙著的被子,極意外的好言相勸:“沅沅,乖,別耍脾氣,快起來吃藥。”
沈居沅仰頭看他一眼,程牧行昔日眼中玩世不恭全消融不見,雙眼皮很深的眼睛裏隻孕著一灣清淺的水,還有著深切的擔憂。
她定定瞧著對麵那張蒼白如瓷的臉,極難得聽話的點頭,順從的吞下了藥片。
他接過她的杯子,低下頭幫她掖好被子,濃長的睫毛閃了閃,咬著唇看著被子上的油膩。
她知程牧行的潔癖到了病態的地步,往往赴宴會因為煙味或香水味扔掉衣服的行為更是屢見不鮮。能屈身到這又髒又破的小酒館,還真是難為他了。
程牧行仔細的打量了遍周圍環境,不由自主的皺眉:“沅沅,先去刷個牙,味道真不好聞。”
這反倒激起了她,沈居沅她挑釁的湊到他身邊,報複性用力哈了幾口氣。
程牧行隻皺了皺眉,高挺的鼻子皺了皺。
依舊輕聲重複一句:“乖。”
八九點鍾的太陽照射過來,投射到遍布灰塵的房間裏來,一層層刷過程牧行的眼睫,眉宇。他靜靜看著她,臉色晦暗難明,目光不辨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