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絕望的我對它的好心視而不見,大吼大叫,罵它最難聽的話。將它冒著生命危險,捕獲的食物,扔回海裏,打它。
我哭著大喊,讓它趕快離開,我要早一點兒去見上帝。
可小儒艮依舊不離不棄,更加細心地照顧我。
有一次,竟在捕獲鯊魚時受了重傷。
我是多麼自私的家夥啊!從來都隻在乎自己的感受。
如果連這麼可愛的夥伴也失去,就真的沒有任何活著的希望了。
我振作精神,為小儒艮包紮傷口,乞求它原諒自己。得到我的愛撫,它歡快地圍著龜殼轉圈,撒歡兒。
可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每天縮在龜殼裏等死。依戀著它冒著危險捕獲的食物。
這時候,我總聽到小儒艮發出一種奇怪的調子。
一天清晨,我爬出龜殼,等待它的食物,它竟然不見了。
我絕望地想到,它肯定也被海怪吃掉了,就痛哭起來,像死了似地躺在龜殼裏。
就這麼躺了兩天,空氣中突然又傳來熟悉的唧啾聲。
我飛速爬起來,搖搖晃晃地扶在龜殼上。
因為兩天沒吃東西,眼前晃得厲害。
我驚恐地看到,有一群儒艮已經將龜殼包圍。
可愛的小儒艮攀上龜殼,將臉貼在我的手上。又跳回水中,發出高低不一的韻律。
儒艮們竟推著龜殼,朝一個方向遊去。
難道小儒艮知道,我正著急要把森文失蹤的事情,通知老綠人一家?
而找來同伴救我?
自從它降生就一直與我生活,對於海洋並沒有多少了解,是通過什麼方法才找到同伴的呢?
它付出了多少艱辛啊!
我胡亂地猜測著,忐忑不安地蜷在龜殼裏,每天吃著它們找來的食物,一直不敢露出龜殼。
恐怕它們認出殘害儒艮的凶手,會獸性大發,把我吃掉。
大概飄泊了十多天,廣闊的海麵上,突然飄浮著許多不尋常的霧靄。
難道是陸地的森林蒸發,所形成的霧氣嗎?
我立即振奮起來,和儒艮們一同努力,拚命劃槳。在一個晨霧環繞的早晨,終於看到一片凸出海平線的綠洲。
我狂喊著跳進海中,與小儒艮歡跳,與幫助自己的儒艮們擁抱。同小儒艮手牽著手,肩挨著肩,一同將龜殼推上沙灘。
小儒艮對我戀戀不舍,最後竟鑽進我的懷裏。將頭貼在胸膛上,流眼淚,緊緊地摟著我不放。
又遊到身後環腰拖著我,撲到懷中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我的眼淚再一次模糊視線,心情萬分沉重。摟著小儒艮默然無語,溫柔地將它往海裏推。
在它第三次又衝到身邊的時候,就拋下它,狠心地推著龜殼上了岸。
小儒艮一次次地向岸上撲。
我雖然有兩次衝動地跳回海中,同它緊緊擁抱。還是狠心地留在岸上,大喊我不喜歡不勇敢的孩子。
它屬於大海,就像我屬於陸地一樣。
小儒艮一直在淺灘裏望著我。
因為怕我走了,它不吃不喝。那絕望的眼神,就連失了翅膀的蒼鷹也不會擁有。
我難過極了,但還是裝作沒有看到它,自顧自地背對著它們抹眼淚。
最終在第三天的清晨,它不辭而別了!
我想這是最好的道別。
這個可愛的家夥,一定整夜地望著我——為我祝福——
還有什麼比這種祝福,更珍貴呢?
在此後的很長時間裏,我都固執地認為,海中的鹹味兒是小儒艮流出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