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入府(1 / 2)

“那廝恭候你多時了。”徐慕九一展長袖撫平了琴弦,提壺斟滿茶水,“公子爺倒真是沉得住氣。”

牆角裏踏出一人,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走到案前盤膝坐下來,毫不客氣地握起茶盞將其中涼茶飲盡,才慢慢道:“小角色罷了,理他作甚?方才見雋陽不情願的樣子,可是你又說了什麼諢話拿他取笑?”

“你難得主動與我說話,卻是興師問罪來的麼?”

“你當是,那便是了。”

見了麵前滿麵僵硬的貴公子,徐慕九當真想將古琴拾起來給他鬆鬆皮肉,卻不料心事被白靜雪窺了個幹淨,年輕琴師當即攬古琴入懷,作勢將走。白靜雪並不言語,隻把一雙瑩藍色的眸子凝住了他。

徐慕九真真地自那雙眸子深處讀出了“此時若去,永勿回頭”的絕情。

“罷了罷了。”他揮揮袖口,重新坐下來,“你身子尚未緩和,且不與你計較。此行辛苦,何時回王都?”

“內宮閹人蠢動,定要斬除他們的後路才可心安。”

“鐵了心與解守徵盟約麼?”徐慕九望向他的眼神如同看著一截不可教化的朽木。

公子全然不在乎,自顧地說道:“此行隨名為掩蓋七公子行跡,實則以此為由廣識各路豪士,以保逢國王室百年基業。你心中知曉,我父王身旁隨著的內侍總管一早便有奪權謀勢的念想,閹人們身雖殘,誌氣猶盛啊。”

“如此,你繼位的希望豈不微渺?”

“依你所言,”白靜雪道,“皆是命數。”

徐慕九不再問,白靜雪也不答,二人隻是麵對著飲盡了一壺涼茶。

末了,才聞得白靜雪帶著鼻音的細語:

“過幾日回家看看罷。”

榭城,華麟長街西首。

陸澤驤站在古樸的府門外,青衫柔軟,左手的中指和食指被一旁的小公子牢牢攥住,骨節微微地泛白。

“小將軍放下槍歇息罷,在下萬不敢逃的。”

葉騁右手端著槍,左手提著陸澤驤的長劍,冷言道:“你這類人說話斷不可信的,恐你傷了我府中家眷。”

“多慮。”

既是將他當做了險惡之人,陸澤驤也無言辯駁,連聲稱“是”,便轉過身去。小公子心下一疊聲咒罵他的怯懦。

這時正門自內啟開一條縫隙,守門的小廝探出腦袋左右打量幾番,才向葉騁道:“溫姨才吩咐下來,斷不予你開門呢,怎麼還帶了不相識的人回來?”

“這二人身上攜著兵刃,說是師父的家客,我恐生事端便帶了他們回府交予師父處置。”葉騁道,“與你有什麼相幹?”

小廝縮了縮肩膀。此舉並非驚懾,卻也絕不淡然,小廝縮回門內掩上了縫隙。

中庭荷塘清涼,雖未生花葉卻也仍是碧波輕漾。塘邊小亭中茶香悠長,黑白雙子隱隱地展開鬥勢,雙方屏氣凝神不出一言。

“破勢!”

白子應聲而落,相峙一炷香有餘的棋局驟然得解,四周黑子盡數覆亡。

小女孩眨著水潤潤的雙眼凝著棋盤上擺滿的棋子,向對手道:“星惘棋陣也不過如此,父親卻說有破天之勢?”

約五十許的儒雅老者飲了一口茶,麵上笑意慈藹:“這局是先王的星使細觀天星之位所布,一子定一局。中心為黑子,所指地王之尊,破勢,便是破天下。且看執白之人攻勢如何,兵刃與書文雖攻勢緩急不同,結果卻是不分勝負。”

“方才父親執黑守勢,不急不緩,是以書文抵我兵刃?”

“剛柔相克。”老者手上撚起一粒黑子,捏在指間撫玩,“星惘棋陣解法何止百千,向來破勢之人所用非書文即兵刃,可這守勢,隻有其一。”

黑子自指間滑落,正落於一角,整盤局勢瞬間扭轉,黑子反壓白子,形成隻手遮天之勢。

“軍師。”

小女孩愣愣地盯住父親落下的黑子,口中喃喃:“軍師?”

“黑白棋子已將地王包圍,無論如何也是脫不開身的,此時黑子若要救出地王,隻得自外圍攻入,斬殺圍軍。白子的全部精力都落在中央,此時若忽然殺出一支援軍,白子必亡。喚軍師,以控大局。”

老者探手拍拍女兒的發頂,語氣和緩細膩:“瑾兒不過七歲,還未到習此棋局的年紀。不過瑾兒須應爹爹一事,不可在城內傳習兵事,切記穆氏的家訓。”

小女孩輕輕點了頭,回身仔細盯牢整盤淩亂的陣勢。黑子看似無章實則有序,混亂中直指地王之位,若非父親停手,她的白子定會全軍覆亡。父親所用的戰策是“舍得”,舍去一部分黑子誘敵深入,然後喚出軍師一擊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