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郡王還沒下令鏟除尹丞相時,段錦瑟就偷偷讓心腹給浣溪送信,讓她趕緊帶母親和弟弟離開。
浣溪有心想走,她娘卻不肯,一來不知該往哪裏去,出了這個宅子,她就一無所有,二來,許是這麼多年在尹丞相的暴戾下怕了,怯懦地對女兒說:“萬一被你爹抓回來,我們就真的沒命了!”
浣溪的傷還沒用好利索,隻能在別人的攙扶下走動,多少也覺得跑不出父親權勢的掌控,時間一耽誤,他們就錯過了脫身的最好時機。
忽然有一天,一個下人慌慌張張來說:“不好了夫人,咱們的宅子被官兵圍住了,說是任何人不經允許都不許離開丞相府半步!”
然後,又一個丫鬟飛奔而來,哭著說:“夫人,聽說老爺讓廚房熬了湯,那湯裏是下了藥的,要所有人都喝!”
六夫人傻了,“看來,他真的走到了末路,我們都得陪著他去了!”
死,浣溪一點都不怕,可是她看了看年幼的弟弟和渾身顫抖的母親,突然湧出極強的求生欲望。
不能就這樣死,她想。
尹家無罪,本不該死。
若說陪著父親死,雖然理所應當,但想到那個男人跟她早無父女之情,又幾乎親手殺了她,她就更加不願意。
在這極度緊張的時候,浣溪倒一點點平靜下來了。
她讓娘用最快的時間打點一下行李,能帶走的銀兩首飾,和簡單幾件衣裳,然後命人鎖死院門,悄悄對碧玉說:“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偷偷往外溜時走的那條路麼?”
她們住的院子是丞相府把邊兒最破的院子,由於地勢地,雨季怕存水,所以有一麵接外麵的牆排水溝極大,小時候浣溪和碧玉常常從那裏往外鑽,後來煩心野貓總進院子,就被砌死了。
“把砌牆扒開,那邊是個荒了的林子,裏麵有個地窖,我們可以在那裏躲到天黑,然後再想辦法逃走!”
來不及多想細節,他們立即扒開了那個洞,先讓女人和孩子鑽過去躲進了地窖裏,然後男人又在牆洞周圍做了偽裝,拿荊條堵死周圍,好讓別人不起疑心。
鑽到地窖以後,浣溪立即就後悔了。
如果是官兵闖進來,或許不知道丞相府到底有多少人,不搜這個院子還有可能,可是如果她父親先來找人,一定會發現破綻,那麼,他們不等被朝廷處死,就得先被父親殺死!
但是,他們除了能夠躲在這裏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命運,一時間已經交到了上天的手裏,無法自控。
地窖很小,以前是冬天藏菜用的,如今荒廢了好多年,鼻子裏盡是濕臭的黴味兒。
浣溪跟娘和弟弟擠在一起,挨著碧玉,再往裏是幾個丫鬟和男丁。
大家都不說話,連喘氣也小心翼翼,都在屏息聽外麵的動靜。
外麵什麼動靜都沒有,有一陣子好像狗叫得厲害了,也分不清是他們家院子裏的,還是別處的,但很快又靜下去。
始終沒有人發現那個洞的秘密,也沒有人闖入這個荒棄的園子。
大半天的時間,就在緊張中度過了。黃昏臨近,夜幕降臨,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從娘猶豫的眼神裏,浣溪看出她動搖了,一定覺得這件事是誤傳,說不定此刻家裏跟往常一樣,沒有人發現他們離開,是因為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沒出事更好。不管出不出事,她都不想再回去。
“娘,既然我們出來了,就別再想著回去了吧,在那個家裏我們何嚐過過一天舒坦的日子?”
“我倒沒什麼,琪兒到底是丞相的兒子,這樣就一無所有了。”六夫人歎息。
“我才不稀罕!”尹琪有骨氣,“娘,我們走吧,走的越遠越好,以後再也別回來了!”
浣溪把弟弟摟得緊一點,安慰又傷心地說:“琪兒,是姐姐不好,姐姐有機會一定補償你!”
“姐,我不要補償,我隻要跟你和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