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嚼了將近一分鍾,才坐起身,瞥了瞥嘴對吳菲說:“楊董他們都是正常的招標,那就讓你那寶貝弟弟正常竟標好了,何必要搞這些鬼鬼祟祟的東西,再說你那個弟弟,哼哼……”老莫最後欲蓋彌彰的笑聲徹底粉碎了吳菲的耐心,她立刻提高一個八度嚷道:“廢話!誰他媽不是正常招標竟標,找老板跟找底下人當然效果不一樣,這個用膝蓋都想的出來,你他媽要幫就幫不幫就拉倒,扯上一車的屁話有什麼意思?不看看憑你這副德行你有什麼資格批評我弟!”

“嗬嗬,我倒想知道,到了今天,就憑我這副德行,我他媽為什麼還要幫你們!”莫喜倫並不動怒,又往嘴裏丟了另一粒花生米,繼續仰著臉以啃甘蔗的事態折磨花生米。

吳菲看著花生米在老莫一張一合的唇齒之間直到呈現出粘稠狀,才站起身,俯視著莫喜倫,用壓製出平靜的語氣陳述道:“fine,老莫,有你的,你最好記著你今天說過的話,不過我告訴你,這件事不管你怎麼想,你都非做不可了!而且,我還告訴你,今天讓你為吳家做點事是給你贖罪的機會,你不要就算了,不過,我打賭這件事你一定會做的,不信咱們走著瞧!”

說完甩手走了,留下老莫繼續吃甘蔗花生米,邊吃邊搖了搖頭不屑地自語道:“贖罪?可笑!何罪之有?”

沒幾天之後的一個上午,吳菲忽然跑到老莫的辦公室,一進屋就大聲宣布清場,把所有人都臨時遣散。辦公室裏的人隱約也知道老板跟二任老板娘的變故,都很知趣的快速無聲四散。

這頭吳菲從包裏拿出一張複印件拍在老莫麵前,然後自顧地點上煙,等著看老莫的反應。

複印件是那次美美吃搖頭丸被抓的案底。吳菲又讓吳憲找他上次托的那個撈美美的人給弄出來的。

老莫對著那張A4見方的紙皺著眉頭直盯盯地凝視了好一陣。隨著他眉頭上的“川”字痕越陷越深,他喘著氣的聲音也越來越大。等喘了將近十分鍾,老莫忽然抬起臉,三兩下把複印件撕了個粉碎丟進紙簍,衝吳菲低吼道:“你到底想怎麼樣!美美還是個孩子,我們的事跟她無關!”

“孩子?隻有你們這種薄情寡意的DNA才能生出這種薄情寡意的孩子。告訴你,我要讓你們一家三口都給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既然我當年能把她撈出來,現在就有本事把她按回去。文青竹她們一家子可以有本事串通了合起夥害我,我就能讓她的女兒一輩子都背著這個汙點!我不用告訴你我跟蜜之根大學有多深的淵源,現在互聯網那麼發達,你覺得我查哪家學校的傳真查不到?”

是年美美正在申請美國的學校,蜜之根大學是老莫文青竹和美美一家三口最心儀向往的所在。

莫喜倫瞪著眼,兩個已黑白不太分明的眼球好像隨時要從近視鏡片後麵蹦出來一樣,即使隔著鏡片,吳菲依然清楚地看到他混濁的眼球上有一些憤怒的血絲正像枝椏般充滿力量的張揚開,像火山熔岩一樣殺氣騰騰。

兩個人又對峙了一陣子,終於老莫先開腔,他在那時已經用他殺氣騰騰的眼神瞪了吳菲十幾分鍾,隻是十幾分鍾而已,但,他們兩個人都清楚的知道,這十幾分鍾已經把之前他們之間所有的恩情都焚燒的幹幹淨淨——如果,性這東西真能夠為男女之間製造出恩情的話。

最後,莫喜倫用吳菲最討厭的方式帶著哨聲長籲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對她說:“姓吳的,我莫喜倫就當是前世造孽,碰上你是老天爺給我的報應!”

吳菲聞言牽了牽嘴角,露出她曾經令莫喜倫無比著迷的微笑,然後深吸了一口煙,衝莫喜倫的臉吐了個煙圈,眼看著莫喜倫的臉在煙霧籠罩下模糊起來,吳菲滿意了,眯著眼睛從包裏緩緩又掏出厚厚一疊內容相同的複印件,拍在老莫麵前,再把剩下大半截沒抽完的煙用力掐滅在複印件上美美按手印的地方,用跟老莫相似的腔調,輕聲、輕蔑、清晰地說:“You go to hell!”

吳菲在吳憲跟“大陽西城”簽約兩個星期後跟莫喜倫辦理完離婚手續。從民政局走出來的之後,老莫立刻緊張地追著吳菲要回了美美案底的原件。那是他們之間最後的交易,沒有任何對話。有上次高水準的對訣做前提,想必大家都很難再創新意。

兩個人沒像其他失婚男女一樣展開財物拉鋸戰。因為手續基本根據婚前協議,沒任何共同財產需要分割,老莫為自己具有前瞻性的眼光沾沾自喜。吳菲沉浸在吳憲拿到合同的勝利的痛快中,對不屬於她的財產也不以為然。

吳菲趁老莫不在的時候回了一趟他們曾經共同的家,整理照片的時候,她又看到書櫃兩側的那些已經有些褪色的“正字”。她對著那些“正”字,好像跨越了輪回的洗禮,已沒什麼特別的悲喜,盡管全部加起來也不過是五年裏的事情而已。

吳菲最後又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決斷地帶走了所有有她自己影象的照片;之前常用的衣物和細軟都已經在她上次搬家的時候帶走了,剩下來一些不常穿的衣服和日用品她就統統留給了她和老莫雇的阿姨。

那阿姨倒表現得有情有義,在一旁感謝得泣不成聲,最後還總結到:“小姐,你和先生其實都是好人,好人跟好人怎麼就過不到一起呢?”

吳菲客氣地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隻是把鑰匙留下請她轉交給老莫。她尷尬地發現,一個隻是幫他們料理家務瑣事的阿姨,看起來竟然比這樁失敗婚姻中的兩位當事人都還要傷感。另外,吳菲也留意到這位阿姨已經改稱她為“小姐”而不再是“太太”。吳菲心裏一抖,漾出些說不出甜酸的名堂。她不知道如何應對,隻好把這名堂和那些“正”字一起留在了原地——那個她和老莫生活並鬥爭過的“戰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