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他已經虛弱到風一吹就會碎掉的地步。這樣的軒轅容錦對鳳九卿來說是非常陌生的。
那張俊逸非凡的麵孔,被道不盡的蒼桑和疲憊所取代。就連他一向引以為傲的霸氣,也隱沒在無助之中。
“九卿,你哭了……”聲音弱得幾乎微不可聞。
他試著抬手,想要抹去她眼角的淚痕,可袖子裏的手動了動,卻根本抬不起來。
見他這樣,鳳九卿強忍住心中的悲傷,伸出手,透過衣袖,緊緊握住他的指尖。
冰冷而無力!
這樣一隻手,再也不能霸道地將她攬進懷中;不能不顧她反對地將她打橫抱起;更不能為她拭去眼角不斷滴下的淚滴。
他愴然一笑:“其實你可以不必陪著我一起遭遇這樣的不幸的。”
在掉下來之前,他的身體雖然無力,可是頭腦卻異常清醒。
駱逍遙和鳳九卿所說的話,他全聽得到。
心裏也明白,自己在墜崖的那一刻,如果不是鳳九卿執意陪他下來,她完全可以活著與駱逍遙離開。
想到這裏,胸口不禁一熱。
不管身體有多麼的不舒服,他很感激,感激她在最危難的時候沒有拋開他。
“為什麼那麼傻?如果當時你沒有替我去擋那一下,也許現在就不會……”
話沒說完,袖子裏,自己的手就被她輕輕捏了一下。
她搖了搖頭,一字一頓道:“我心甘情願。”
這幾個字說得雖輕,卻重似千斤。
鳳九卿的淚水再一次不受控製地滑落。
她一向自詡是個堅強無比的女人,活了兩世,經曆過生與死,對感情對男人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
可是現在,她卻像個無助的孩子,流下的淚,幾乎可以抵得過夢境之中的全部。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曾親自手刃了她的仇人,會成為現實中的恩人。
更沒想到的是,她會為了他哭得如此肝腸寸斷,悲傷至極。
如果可以,她寧願受罪吃苦的那個人是她。
她承不起他的情,更受不起他的恩。
眼看著他麵色蒼白,雙唇爆裂,雙眼在不經意看到不遠處的那條小溪時,流露出強烈的激情與渴望。
她知道他已經快要到了忍耐的盡頭,再不喝水,他真的會死。
可是駱逍遙給他下的是火焰,這個毒她曾略有耳聞,身中火焰者,本身就會承受饑渴的折磨,更何況在來之前,軒轅容錦已經整整一天沒喝過水。
再不補水,就算是鐵人,恐怕也會就此喪命。
他是個自製力很強的人,不想在她麵前流露出最脆弱的一麵,所以拚命地隱忍,獨自承受饑渴的折磨。
鳳九卿輕輕地閉上雙眼,當她再度睜開眼眸的時候,突然抬手,咬破手腕間的靜脈。
殷紅的鮮血順著白晳的手腕緩緩流下。
軒轅容錦見狀,驚怔了一下。
她慢慢將不斷向下滴落鮮血的手腕移到他的嘴邊:“喝吧,身中火焰之毒的人雖然不能喝水,可並沒有說不能喝血。”
“九卿,你瘋了……”
他別過麵孔,避開鮮血的滴落。
殷紅溫熱的血,滴到了他蒼白的臉上。
鳳九卿一把將他的臉轉了過來,強迫他張開嘴巴,任血液一滴一滴地流進了他的嘴裏。
“容錦,答應我,活著出去,我們還要一起帶兵去攻打北漠,一起凱旋回京,一起將太子以及曹國舅從那個不屬於他們的位置上拉下來。你是個做大事的人,這點兒小小的苦難隻不過是你踏上帝王之路的考驗而已……”
當不斷滴下的鮮血被迫滴到他嘴裏的時候,軒轅容錦似乎還想抗拒。
鳳九卿低吼:“你想讓我的血液白白浪費掉嗎?軒轅容錦,喝了它,求你……”
這聲嘶吼,仿佛在瞬間找回他的理智。
他看著她。
她眼中的堅定和不容反抗,逼得他幾乎無路可退。
他慢慢放棄了掙紮,張開嘴,任由那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地落到了他的嘴裏。
他貪婪地吸吮著那足以讓他發狂的血液,身體本能的需要,讓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將那可以緩解他痛楚的東西一點兒一點兒吸吮到自己的腹中。
他一邊吸著她的血,眼角一邊不受控製地滴下淚水。
活了將近二十年,從來不知道淚水的滋味是什麼。
人人都說淚是鹹的,可這一刻他才發覺,他的淚是苦的,苦得讓他幾乎承受不起。
當腹中吸吮了她體內的大量血液之後,逐漸冷卻的身體,終於慢慢感受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鳳九卿用袖子替他擦了擦嘴角,此時才想起,他左肩膀處還受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