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冷若冰的臉轉向了不遠處的花叢,肅殺之意凜然下,紅色的荷花迅速地枯萎凋零。
聲音的主人漸漸顯露真容,他摩挲著手掌,在月光下停止了傲岸的身軀。
青眼,白牙,遍布體表的黑色長毛,完全妖化的體征比起先前的一幫喪失化活死人更為凶狠暴戾,邪笑叢生的臉上,一雙孤狼般的眼睛充斥著憐憫與戲謔。
陸城當然認識那是誰。
看所處的位置就知道,那是先前被他砍去雙手後就沒有再理會的刺客頭目。
他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原以為對一個巫符族人來說,砍去了雙手就意味著毀了他的一生,卻沒想到,身為這幫人的頭目,既然屬下有能力妖化,他自己也自然不可能沒有半點隱藏的後手!
從一開始就沒人管他,以至於在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後,眾人幾乎都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
時至當下,他被砍去的雙手已經長好,界限分明的手腕上,一邊是明顯老舊的皮膚,一邊是嶄新的鱗皮。新長出的手上,雪亮的利爪讓人想起森寒的月光。大概除了妖族變態的再生能力以外,就隻有《七龍珠》裏的比克大魔王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做到斷肢再生。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身上彌漫的妖氣。
那是陸城從未領略過的級別。
“你是誰。為什麼偷聽我們說話。”冷若冰的聲音一如既往地不帶一絲感情,麵對這樣一個強大的不速之客,誰都知道螳螂捕蟬,黃雀的目的不會隻是簡單無邪的觀光旅遊。
“美麗而強大的鬼靈,我無意冒犯您的尊嚴,”妖化的張烈裝作彬彬有禮的樣子說道,隻是形容舉止可以修改,話語中調戲的意味卻不曾掩飾——那是貓對老鼠的戲耍,“我想要的隻是您身後的那個人,交出他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你知道這一切背後的真相。”大概到了這裏,冷若冰也猜出了這個人和整件事背後的始作俑者脫不了幹係,她指了指陸城,“我想知道他所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當然是真的!”張烈回答的很坦率,“我不是說了麼,他猜得不錯!的確就是這樣!”他陰陰一笑,“那個賀雨璿,她就是你的妹妹。你可以把她帶走,說抱歉也好,還是用餘生好好補償也罷,與我無關。我隻要你身後的那個人!你讓開條路,大家各取所需。我想真正打起來,是誰也不想看到的局麵。”
陸城笑了笑。
這家夥算盤打得不錯。
按他目前所表現出的實力來看,自己和冷若冰聯手,雖然不見得能打贏他,但至少會給他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傷。
他有過妖化的經曆,知道一旦受創程度超過極限,身體在瀕死狀態下就會受到求生本能的影響,而強製向全妖狀態轉變。這種不可逆的過程一旦發生,任憑那位“主上”有多大能耐,也無法將這位下屬的通靈人生涯挽回。
他顯然是不想冒這個風險。
這樣一來,博弈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完成了妖化。之所以沒有貿然行動,就是打算坐收漁人之利,讓冷若冰來解決自己。但是自己這邊明顯已經談攏,冷若冰相信了自己的話,這個時候再不現身,任務必定失敗。
自始至終他認準的點隻有一個,那就是鬼物和陸城並不是統一戰線。這兩者之間是可以分化的。
隻要他一番話,就能輕易瓦解這個並無利害衝突的聯盟,這是最好的局麵,也是那個他想要看到的結局。
陸城不出聲。
他要看這種情況下冷若冰如何抉擇。
如果她選擇了幫助陸城,解開了這裏的幻境,那麼陸城加上她,以及戰力回複的魔將靈相,未必就會一輸。
但是顯然她沒有必要這麼做。
她想要的隻是自己的妹妹。而實現這個目標,完全不需要做這樣一件充滿風險的事,她隻需要如這個妖物所言,乖乖地讓開路,便省去了後麵的一係列麻煩。
考驗人性的兩難抉擇。
冷若冰選擇了沉默。
“你沒有必要幫他。”眼看自己的話有了成效,張烈繼續挑唆著,“你跟他非親非故!有什麼理由為了他一個陌生人以身犯險?他的死活又與你何幹?你隻是來找你的妹妹!而現在她就在你的眼前!我不想打擾你們姐妹的敘舊,當然希望你也能成全我,不要幹涉我執行上頭給我的指令!怎麼樣?”
他充滿誘惑性的聲音娓娓道來,“做選擇之前先考慮好後果。與我為敵,或者是視而不見,我想這個問題沒什麼難度。”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賀雨璿,“想清楚,你妹妹命就在你這一念之間。”
他話裏的意思很明顯,隻要冷若冰敢做出任何傾向於陸城的選擇,殺掉一個凡人,對妖化後的他來說實在不費什麼吹灰之力。
陸城搖了搖頭,有點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沒在這混蛋的心口補上一刀。本來已經解決的事情被他這麼一攪和恒生事端,冷若冰的抉擇,某種程度上就等於他能否活著度過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