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之上的陸城麵色如冰地掃視著芸芸眾生,直到目光落到了地上頷首下拜的兩人身上,盤旋於周身的那一絲冷漠與暴戾才終於分崩瓦解。
他試著笑了笑,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麵部器官的感知。一陣風吹過,當體內熊熊燃燒的血性漸漸冷卻,他突然兩眼一黑,從高台上重重地墜落了下來。
冷若冰當然沒讓他這麼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兩三米的高度,又是頭朝下,在沒有意識的狀態,體質再強的人也難免頭破血流。如寒風拂麵,在陸城的身體摔到地上之前,她的白色身影就已經出現在了他即將落下的位置,伸出雙手,將陷入昏迷的君上抱在了懷中。
小狐狸想說些什麼,卻再次被她噤聲的手勢打斷。
這位忠心的鬼靈將自己的主人輕輕地護在了懷裏,如同慈愛的母親抱著酣然入睡的兒子,又或者江樓一畔靜候多年的妻子,摟著沙場浴血後沉眠的良人。
正滿肚子疑問的小狐狸突然說不出話了。
她在震驚,無論是眼前這個女鬼此刻所表現出的傾世溫柔,還是她懷裏的男人前一秒在風中的獵獵雄威。
空空如也的地穴中飄起清風陣陣,吹散了石棺中不時湧出的淡淡血腥。那柄黑色的魔劍斜插在石棺一側,霸氣流露後,因為脫離了主人之手,已經變回了尋常劍器的大小,一如暴風驟雨後,平靜高懸的狼牙冷月,隻剩蕭瑟的劍光寂寞了整個空庭。
小狐狸站起了身,有些失落地吸了吸鼻子。
她在想如果之前那一刻,是自己一直在石棺外等著陸城的歸來,現在他趕走了裏麵原本的妖物,自己會不會和她一樣把這個筋疲力竭的男人抱在懷中,端詳著他那一度冷血到不帶任何感情的剛毅麵龐,默然無聲。
“看來我們的擔心果然多餘,這個混蛋活該受這麼重的傷。”她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不遠處仍相持如畫的陸城和冷若冰後,終於踢了塊兒腳下的石子,鬱鬱的轉身,回到了地穴之上。
正在等待結果的顧陽看到她的突然出現也不驚奇,隻是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看上去雖然未曾親身到實地,他卻已經知道了地下的情況並無大礙。
隻有表情已經緩和了許多的唐月緋看見她安然歸來後湊上來噓寒問暖,態度上大概是要比某兩位男生好上許多。
“陸城呢?沒跟你一起上來麼?”她問。
“沒,”小狐狸淡淡地說道,“我下去的時候他已經被打得隻剩一口氣了,我靈機一動,覺得這麼好的機會不能放過,於是上前去補了一刀,現在他老人家應該在下麵長眠呢。”
“你就吹吧——”顧陽到是不緊不慢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端來了一杯茶,靠在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用茶杯蓋摩挲著杯沿,“你要是真有那麼大膽子,之前也不會怕黑不敢下地穴了。實話實說,像你這樣的可愛又好欺負的小妖怪,別說殺人了,我估計是不是踩死個螞蟻實現都要問一下人家疼不疼?”他笑了笑,“抱歉,我先前是粗魯了一點,在此,我衷心對尊敬的狐仙大人表示我的歉意。”
“嗬嗬,為您的幽默感而折服。”小狐狸冷笑了兩聲,沒有理會這種無關痛癢的調笑,“為什麼看到我上來以後你們反而一點不擔心了?陸城那家夥可沒跟我一起上來,你們就真的不怕他遭遇不測後陣亡了?”
“不是不怕,而是不會。”顧陽抿了一口茶後,淡定的放下了茶杯,麵色開始漸漸嚴肅,“你下去沒多久之後,支撐著整個房屋地基的八卦鎖龍大陣就消失了。”
“什麼意思?”
“我知道我這麼說你可能不理解其中蘊含的具體信息,讓我慢慢說來。”顧陽頓了頓,“一個鎖魔陣法的突然消失,一般來說隻意味著兩種可能,一者是外界力量太過強大,爆發出的打擊度在一瞬間將整個陣法轟成了渣,一者是有人選擇了從內在突破,直接破除了陣法的核心部分。”
“第一種情況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隻能說明是有人破除了陣法核心,對麼?”小狐狸順著他的思維說道。
“沒錯,”顧陽點頭,“這個陣法的布置者是一位陣法符籙造詣極高的通靈人前輩,而八卦鎖龍大陣的力量,更是建立在布陣者自身靈能強度的八倍上限之上,如果能有這樣的能力的話,我估計但是破陣產生的靈能餘波,就足以把整間房子震塌。再綜合整個陣法消失的平靜過程,這個陣法的消失,隻能是出自第一種情況,也就是有人動了陣法的核心。”
“這個人是陸城。”
“對,這個人也隻能是陸城。地穴內已知的存在隻有三個人,妖物無法接觸核心,你又剛剛到達現場,剩下的,隻有陸城。”顧陽說,“而這至少已經幫我們證明了,在這段時間內,他是平安無事的,至於陣法消失的結果,無非是妖物被放出來,但是我想陸城兄既然敢這麼做,就一定有他的自信。現在你能平安回來,就等於是證明了我的猜想,你們兩個都相安無事,並且這房子的秘密,十有ba九是已經被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