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商業街,現如今人去樓空。
昏暗的路燈照亮著這個曾經不夜的城中新區,飛揚在空中的廢棄購物袋,毫不留情的諷刺著一朝散去的夜市繁華。
事發的很突然。
未知的原因,一夜之間,這裏由CBD片外圍的購物中心一舉變成了整座城市中唯一的死城區。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隻知道這一切來得幹淨、徹底。
那些早晨還跟他們開著玩笑熱情洋溢說歡迎下次再來的店家們,轉眼間已經成為了市區中最大人口失蹤案的受害人員之一。
這裏因商業而發展,多年前被稱作一夜崛起的新區,多年後一夜衰落。
看得出來商家們走得很急。
所有的店鋪都隻是掛上了關門歇業的牌子,而非轉讓門麵。
倉促的離去,讓這裏的一切從外觀上都保持了原樣。除了店門緊閉燈光暗去以外,這個地方的布局擺設與平日無二,仿佛什麼時候什麼人一聲令下,這條暫時死去的喧鬧街區就會再次掛起迎客的招牌,一夜之間再度重生。
陸城站在西風烈烈的傍晚黃昏,凝視著這個曾經燈火通明的世界,突然間隻覺得一陣落寞襲來,悲愴感鋪天蓋地。
也許是真的舍不得。
他親眼見證過這裏的生活,也明白那些妖族們對這裏的感情。
因為懷念,所以即便離去,也不忍破壞這份故園的安寧。
商業街的角落盡頭,就是那家最不起眼的古玩店。
前不久,他還開著自己那輛法拉利從門前駛過,吸引了一大片穿著暴露的姑娘熱辣的眼神。而那個總是樂樂嗬嗬精神矍鑠的老頭站在門口,笑罵著對他說“你個臭小子真不是好東西,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麵拈花惹草。”
重回故地,這裏已經再無人煙。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他突然想到三樓陽台上還有直接通往室內的門,於是動用血脈之力後幾步攀牆登上了二樓。
紅色的木門並沒有上鎖,輕輕推開後裏麵便是堆放雜物的閣樓。
他重新走過木製但陳年依舊結實的樓梯,像是很長時間以前他第一次重傷醒來,問麵前的老妖怪這裏是哪裏。
整個房子裏的擺設沒有移動半分。看起來老妖怪的離開並沒有帶走他在凡塵俗世的一針一線。
一樓的大廳裏,一個整齊的法陣安然擺放在正廳的地板中央。看上去是有人臨走前已經料到了有客人會闖進這裏,所以留下了最後的話要傳達給那個未來得及告別的人。
陸城掏出了口袋裏一直隨身攜帶的獸牙項鏈,這個東西據說融合了小狐狸身上的血脈以後就能召喚出傳說神獸九尾妖狐前來助戰,隻可惜自從知道這件事後他就一直沒機會親身嚐試。看到陣中和白色獸牙形狀吻合的凹槽,他沒來由地鼻頭一酸,將那枚項鏈取下放入了陣中。
再度浮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妖化過後容顏蒼老但神采飛揚的臉。
影像中的老妖怪不知何時已經重現了他一直不曾顯露過的妖族之身。歲月劃傷了他眉宇間的皺紋,卻不改這一代妖王的霸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陸城大概絕對不會想到那個人到暮年的糟老頭子有朝一日也會這麼的英凜與剛毅決絕。
他身披著火色的披風,英挺的身姿或許已經不比當年,但是以妖族的眼光依然是英武得不可直視。隔著遙遠時空,即使沒有親眼見到,他臉上和藹的笑容也像是見到了陸城本人。
“很抱歉,沒能跟你小子當麵說清,等你看到這段影像時候,老頭子我怕是已經不在這固守多年的租界內了。”他眯著眼,神情中頗帶一絲歉疚。
“事發突然,我也沒有料到。本打算等你從湘西回來在叫上你一同離開,隻是事與願違,身為妖魔租界的眾妖之首,如果我不盡快表態,底下的怨言會很快引起不必要的衝突與暴動。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這麼多年下來我們已經習慣了人類的生活麼?這點上我沒有騙你。的確如此,不僅僅是我,很多的妖眾表現出的態度一樣是不願輕易離開這份平靜。但是你要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以我們單方麵的意誌為轉移。大劫將至,身為妖族一員,我無從選擇,他們也無從選擇。自由對我們這些活了幾百年的人來說遠沒有安定的誘惑力大,但是這場戰爭裏牽係的東西往往不隻是自由,更是存亡。或許吧,我已經老了,能戰得動的軀體並不為那些盲目的熱血而奮鬥,我隻是在盡我的能力為我的後輩們爭取一點未來。所以關於我的不告而別,我希望你不要生氣。